“红茶与水河?”宁南忧皱着眉头细细想了一下,有些不解道,“你为何想要这两人进府?”
江呈佳挑挑眉给了个模糊的理由道“只是觉得颇有缘分。”
“你既然决定了,我也没什么不可允准的,只要你用的惯便好。”宁南忧点头答应了下来。红茶和水河都是周源末带出来的人,所以他并不担心这两个婢子入府会出问题,于是也就顺了江呈佳的意思。
他答应的这么快,江呈佳倒是有点惊讶,本以为他会有所顾虑。
“时辰也不早了,我该走了。你这两日且好好休息,莫要再胡闹了。”宁南忧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想着今日周源末还要前来汇报事宜,便匆匆嘱咐了江呈佳一句,起身准备离开。
江呈佳见他要走,心中顿生不舍之情,微微张口预备说些什么,最终放弃了。
宁南忧瞥了她一眼,正巧瞧见了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随意问道“若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我都听着。”
她有些失落的怔了怔,面露娇红之色,犹豫许久后,不好意思道“今晚不如同我一道去陪母亲用膳?”
这话令宁南忧略略沉了脸。
江呈佳见他神色不对,便以为他不愿意。于是一股强烈的失落感袭来,她垂下眸,摇了摇手道“你要是没空,我也不打紧。”
他瞧见小姑娘脸上落寞寂寥的神色,心中有不忍,轻声道“好。那就有劳夫人准备晚膳了。”
淳淳嗓音停罢,叫江呈佳惊喜的抬起头望向他。只见玄衣男子冲她扬起了笑容,柔声道“只是母亲这几日并不待见我还请夫人替我说些好话。”
江呈佳心下一股暖流涌过,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好。”
宁南忧将她面上露出的欣喜神色全都收入眼底,心底也因她如此简单的快乐而愉悦起来,薄薄的唇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转身离开了卧房。
目送着他离开的身影,江呈佳有些小雀跃。但随后有些确定又不确定的在心底反问起自己来,他们这算是和好了吗?
江呈佳胡思乱想一通,又从刚刚才得来的喜悦中陷进了沉默与伤感的泥坑。
许久之后,她终于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个机会将两人之间的误会都解释清楚。
小翠将食案碗筷送回东厨后,便带着仆婢原路返回,一入卧房便瞧见这屋里又只剩下夫人一个,眉头深深一蹙,心想方才季先生不是已经离开北院去别处寻找男君了吗?怎么现下男君又不见了?她瞧着江呈佳盯着窗外青蓝色的天空发着呆,便忍不住替她委屈起来,于是端着礼,小碎步移至江呈佳身边小心问了一句“女君男君呢?”
江呈佳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朝小翠瞥了一眼,见她一脸担心的模样,便知这小丫头定然又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了,于是暖暖笑道“他书房里还有事,也不能一直在我身边呆着,所以先走了。”
小翠眨眨眼,不说话。打心底觉得男君太不尊重女君。虽说男君平时待府内家仆很好,但是自住入临贺,她便算是最亲近女君的,一直跟着千珊和女君身后转。北院就那么两三个仆婢,女君不但没有觉得委屈,反而时时事事都同他们这些做奴仆的一起做事,没半点主人架子,和蔼亲切,对他们也是极好。
因而,小翠不仅仅因为江呈佳是淮阴侯府的夫人、是这一府主母而敬重她,更因为她待仆婢如亲人般,才会如此爱戴与敬重。因此,她对宁南忧这两个月以来待江呈佳忽冷忽热的态度很是不满,可作为仆婢她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在心底默默替江呈佳觉得难过。
想来这世上有哪一个女子嫁入夫家不希望与郎君举案齐眉?光想想这个,小翠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也会觉得江呈佳可怜。
江呈佳见这个个头还没她高,年纪也只有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沉默着,便知道她定在胡思乱想了。于是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但却不想同她多解释什么,只是撑着头想着如何找机会同宁南忧化解误会。
而此时,离开北院的宁南忧绕了几条长廊,疾步匆匆朝书房行去,还未行过石子路,远远的便瞧见周源末已经靠在书房前等候,正闭着眼,面色难看,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顿了顿,迈起脚步向那个穿着灰衣棉袍的清秀男子走去。
“这么早便来了?”宁南忧走到青石阶前轻声问道。
周源末听到声音,即刻睁开了双眼循声朝阶下望去。只觉得眼前这个玄衣男子的气色相较于前几日来讲,好上了许多。
“主公昨夜未在书房休息?”他看上去只是随口一问,实则想要知道宁南忧是否是去了北院江氏女那里。
宁南忧神色一僵,掩饰道“昨夜出了趟府,这才回来。”
周源末见他遮掩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道“主公出了趟府难道还在府外换了一双从未穿过的新鞋?”
他很清楚,这种黑绒绸缎的光面鞋履只有指挥府有。但昨夜宁南忧才从治所之外归来,早上听吕寻说昨夜主公归了府便立即回了书房休息,就算有事要出府一趟,也无需特地换双崭新的鞋。
宁南忧一怔,朝自己脚下望去。
昨夜大雨,他的鞋染满了泥渍,难洗的很。那双崭新的黑靴,是江呈佳替他换上的。
他沉默不语。
见他这样的神色,周源末心里便有了猜测,肯定道“主公昨夜去的地方怕不是北院江氏女处吧?”
宁南忧黑了脸,双目也渐渐寒凉起来。
他只字未语,绕过了周源末,推开了书房的屋门,往里面行去。
周源末跟着他的脚步踏入了屋中,声色沉沉道“主公前几日不是答应了属下再不去北院了吗?”
这个平日里时常不正经的男子偏偏在江氏女的事情上变得十分慎重小心,生怕宁南忧因此女坠入万丈深渊。
其实在他未见到江氏女之前,看着吕寻寄给他的书信,并不曾觉得主公这个年纪有一个喜欢的姑娘是什么大错事,甚至觉得若是能让主公这个万年铁树有了归属,也是一件好事,可当他守着荒山两夜后,对此女产生了忌惮。
尤其是当他从红茶口中得知,当晚在冷泉庄宴席开始之前,水河便被人打晕放在了杂物间,而那个厅堂献舞之女并非水河本人时,忽然想到了宁南忧那晚奇怪的态度,才惊觉原来当晚江氏女曾扮成水河的样貌混入了宴席之中。可怕的是,他竟然毫无察觉,这让周源末更加觉得江氏女迟早会成为宁南忧大计中的一个危险变数。
“周源末!”宁南忧听着他的话,心中不耐烦起来,“无论怎样她都是我的妻子她生病了,难道我不该去看看吗?”
“那么湘夫人呢?”周源末质问道,“湘夫人同样也病了,主公为何不去看看她?”
“一个是我的妻子,一个是我兄长之妇,我该去看谁,这其中的人伦之情,孰是孰非,想必你应该比我清楚。”宁南忧推开了明扇窗,顺势跽坐在了窗下的席座上,周身冷寒之意逐渐深重起来。
“主公现在论及人伦之情了么?”周源末嘲讽道,“当时主公下定决心利用南阳公主时怎么没有顾及她的身份,怎么没有想到她是魏漕之妻,是你兄长之妇?”
“你!”宁南忧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心中恼怒却又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毕竟当初做出决定的的确是他不错。
“主公并非源末要顶撞主公,只是这个关键时刻您实在不应该被任何人牵制住脚步。”周源末再次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我并没有被江氏女绊住脚步。难道紧紧因为我去见了她一面我们所作的这一切便会功亏一篑么?终究当初是我执意要娶她,也是我设计逼迫她嫁给了我。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被我毁了一生,我就不该待她好些么?”宁南忧面色十分难看道。
这番话使得周源末的神色更加暗沉了下去,他缄默许久,双目犀利尖锐的看向宁南忧道“主公难道没有发现自己对待江氏女的好早已不是因为当初设计陷害她后的心中产生的那份愧疚了吗?您已数次为她破了规矩这份情谊,难道仅仅用愧疚之情便能解释的清楚么?”
听着周源末这番话,宁南忧揪起了一颗心,面色僵硬道“你想说什么?”
“主公难道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江氏女么?”周源末一字一句,十分肯定的说道。
这句话如一道清晰明亮的光,驱散了这几月来一直笼罩在宁南忧心上的浓雾,那股奇怪的情愫似乎有了定义。
他喜欢上了江呈佳。
是么?原来这种一刻见不到她便十分煎熬的感觉、这种瞧见她与旁的男子亲昵的呆在一起的画面便恼火至极的感觉就是喜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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