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我从南院出来时,你在北院的门前候着?”宁南忧朝他瞥了一眼道,“原是她唤你去的?”
“不错。”季先之点了点头道,“夫人唤我寻几个小厮出去买些菜食。”
宁南忧听着,应了一声“嗯”,便从席垫上起了身,预备向东厨去,脚步刚刚走到门槛前,突然停了下来,那只伸出去一半的脚也收了回来。
他站在门前望着院里的杨柳树,沉吟片刻向季先之道“府中的藏冰还有多少?”
“藏冰倒是还剩不少”季先之答道。
宁南忧又沉默半响道“罢了只怕一冷一热更容易入寒,且叫人备一碗解暑汤药。免得她中了暑气。”
季先之听着他对江呈佳的关心,便悄悄笑了起来道“好,老奴这就去办。”
宁南忧侧过身回到案几前,无意间瞧见季先之一脸笑意的出了书房,便想起了昨日他自己说过的话,下过的决心。
明明与季先之说好了,日后北院的消息不必报给他;明明昨日打定主意不再注意她的行踪;明明想好了之后不再去北院。可到了今日这些决心在他瞧见她生病昏迷、高烧不退的样子后又一次被推翻。
宁南忧低下眸,心烦意躁的看起案桌上的卷宗,将桌上的竹卷、帛书与折卷翻的哗哗作响,盯着密密麻麻的字看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未曾看进去。
季先之嘱咐好小厮去准备解暑汤,没过片刻便回了书房。正瞧见这青年坐立不安的跽坐在席座上,甚至于手中书卷拿反了都不知道。
他好心劝了一句“主公若是实在忧心女君,不如去东厨瞧一瞧?”
宁南忧沉在自己的思绪中,耳畔嗡嗡一片,根本未曾听见季先之说的话,只是愣愣盯着手中拿反了的卷宗瞧。
“主公?”季先之见他没回应,便再唤了一声。
宁南忧下意识“嗯”了一声,清醒过来,抬眸朝门前望去“季叔又出什么事了吗?”
季先之摇摇头道“主公且放心,外头有周源末与吕寻看顾,暂不会有事。”
宁南忧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又隐约记得方才季先之好像同他说了什么,于是问道“季叔方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老奴认为,若主公不放心少夫人,倒不如去东厨瞧一瞧。这备了一碗解暑汤药也不及主公您亲自去瞧一瞧啊”季先之劝导起来。
宁南忧微微弯着眉眼,淡淡道“季叔我昨日说了不必将北院的消息告诉我您怎么现如今还劝我去看她?”
“主公若当真不想见女君,昨夜便不会去了北院”季先之勾着唇角,脸上透着慈蔼的笑。
“您怎么知道我”宁南忧眸中目光一滞,话问出口又顿住。他方才与季先之说话间早已透露了昨日自己去过北院,探看过江呈佳的事实其实早就没什么可掩饰的了。
他失笑一声,垂下头自嘲道“到底是我食了言。还在这里质问您。”
季先之走上前,慢慢在他身侧坐下,抽走了宁南忧手中拿着的书卷,收起砚台上停靠的狼毫笔,稍稍整理了一番才道“主公若是真的想见,也不必遮遮掩掩,如此反倒不好。您固然要与那南阳公主维持关系,却也不该忽略这府内的风言风语。虽说府内仆婢都是老人儿了,可说不准哪一日出门采买与外人闲聊便将府内的消息说出去了眼下这个节骨眼,只怕让旁人知晓魏氏遗孀李氏同她夫君至交不清不楚,会令下邳、南阳乃至魏氏一族对李氏的信任与支持崩塌。毕竟这么多年,李氏全靠她一身刚烈贞洁,对魏漕的忠心不二,才叫魏氏的太公与太夫人那样喜欢,方能在魏氏立足脚跟。”
宁南忧侧过身,望了季先之一眼,听完他的话,先是默声不语,后而悄悄笑出了声。
季先之这是在为他找理由去见江呈佳。
指挥府内家仆若当真将这宅中之事说与了外人听,那么季先之这个一府管事也不必做了。这么多年,府内消息只有他们故意放出去,却没有哪一个奴仆敢如季先之所说一般不小心透露出去。
可这些李湘君却不知。
这些天,他一直躲着江呈佳的缘由,便是因为害怕李湘君多想。可若他是因为顾及李湘君的名声,才不得不去北院,想必便可将多疑的李湘君搪塞过去了。
从前,他倒是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
“季叔要替我同阿萝见面找理由也不必贬低自己的处事之力。这指挥府上下的仆婢若是将宅内消息传出去,那您还是我所认识的季叔么?”宁南忧打趣道。
“若主公明白老奴一片苦心,便不该强求自己您这辈子已经足够辛苦,若是与少夫人相处时觉得舒服,就莫要继续躲下去了。”季先之见他如此之快的领悟了自己话中之意,便徐徐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