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之却颇为无奈的叹息道“女君方才已去了曹夫人的院子里,说是今夜侍疾,不回北院了。”
“她好端端的,怎得突然说要去母亲院中,母亲这两日病发的严重,看不清她身子还伤着,怎好去服侍?”宁南忧一连两问,显然没能理解江呈佳逃去南院的理由。
季先之看着不开窍的主子,心中发急,于是嘴上迟疑道“或许女君是在生您的气?”
“因为我去送李氏?”宁南忧反问道“只是我都已经将东西搬回北院,打算好好同她道歉,她怎么反倒要将我轰出来?”
青年觉得莫名其妙,皱着眉头嘀咕起来。
季先之干笑几声又道“或许女君此刻并不是因为这个生您的气。您才归,原本是瞧见女君一脸不高兴地回了北院,但却并没有及时追上去,反倒先去了书房处理卷宗竹册。又不是亲自领人将东西归置北院的确做的有些过分了。”
青年朝季先之望了一眼,又不解道“谁说我不是亲自去了?只是书房中还有卷宗需要我亲自理一下才能放心,这才没能立即去北院。她怎会因为这个生气。”
季先之拍了拍脑门,忽然觉得同自家小主子解释情感这种黏糊糊的问题,实在有些麻烦,瞧着青年满脸讶异愣然的模样,他长吁短叹道“小主子女君已经生气了,别的话莫要多说此刻且快去南院吧”
他思量一番,决定不同宁南忧绕弯子,直截了当的将事情说出来便好。
毕竟宁南忧对于感情方面,当真是一窍不通。
青年沉默了片刻,提着手中数斤重的竹册篮子,将它塞到了季先之手中道“还要麻烦季叔将这些待会北院,我去去便回。”
那竹篮极重,季先之险些没有拿得住,憋着一口气替他提着篮子,压了声道“主公且快些去吧。”
青年转身朝书院门前的石子路跑去。
季先之站在书院前看着宁南忧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声,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这才拿着东西朝北院行去。
宁南忧几乎是飞奔着去了南院。
只是还未进南院的门,脚步便不自觉地顿下了。
自上次他与曹氏闹得不愉快后,这南院他每次来,曹夫人都让碧芸将他轰走。说起来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未曾瞧见曹夫人了,此刻心中突然忐忑起来,不知是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
这几日,曹氏发病,病得十分严重。碧芸姑姑不让任何人靠近主卧。便是连他也无法进屋。
他倒是每日都去南院请安,却连曹夫人一面都不曾见到。但江呈佳却不然,因她病着,所以曹夫人便特允了她隔日请安,且她的次次请安都能碰见曹夫人清醒的时候。因而江呈佳总能陪着曹氏用膳或是梳洗。而他这个亲生儿子却连她的面都见不着,更别说在一旁服侍她,陪她说说话了。
想到这里,宁南忧心中略有些不知味。
他站在南院前,呆呆的立了许久,里头的人才有所察觉。
“主公?您站在这里作甚?”守在廊下的碧芸眼尖,瞧见了徘徊在照壁前的宁南忧,便急忙上前询问道。
宁南忧张口欲言,却不知说些什么。
碧芸瞧出了他的沮丧与顾虑,善解人意道“主公是来寻女君的?”
青年怔了怔,沉寂几分道“也并不全是我既然来了同时也想拜见母亲只是怕她不愿见我。”
“主公且进来吧。夫人此刻正清醒着。女君方才来了,这会儿,正同夫人说着话呢。”
碧芸作揖行了礼,便伸出手向院子里头请道。
青年犹豫三分,关切问道“母亲今晨既然见了君姐瞧着应该稍稍好了些?”
“好些了,今晨南阳公主来拜别夫人时,夫人的精神便已好了许多,眼下能够认得清人,也不怎么发病了。”碧芸如实回答。
青年便更加不敢进去寻江呈佳了,他深深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便不进去了。我就在这里候着阿萝出来。我若进去了母亲又该被我气病了。”
这话说完,他便转了个身往院子外行去。
碧芸正预备唤住他,话到了嘴边却不知怎得噎住了,细想了想,还是没有叫住她,颇有些奈何不得的摇了摇头,扭身又回了长廊下守着。
江呈佳待在曹氏屋中,一呆便是两三个时辰,等到昏暗的天色彻底变成墨绸色的一片玄布,她才平了心中的烦躁。
曹氏催着她回去,不允她在南院侍疾。竟三两下便将她从屋里轰了出来。
江呈佳则是哭笑不得,她晓得曹氏是想着李氏如今好不容易离开了临贺回了南阳,此刻她与宁南忧正是彻底化解嫌隙,重新住到一块儿的好时机,所以才将她从屋里赶出来。只是待她站在南院廊下,被院中凉风吹着,望着黑沉沉的夜空中闪着的数颗星星,脑子里那股乱糟糟的思绪便又转了回来。
碧芸就站在一旁,见她迟迟不肯离开,便替外头依然等着的青年忧心道“女君还是出了院子瞧一瞧吧主公今日站在院外等了您一晚上了”
“什么?”江呈佳有些吃惊的朝她望过去,眼神略略发滞。
碧芸叹道“女君您来时,天色便已昏沉,没过片刻主公便来了又惧怕曹夫人不肯见他,不愿进屋中,只能候在门前等你出来。奴婢方才且去看过主公依然站在门前未曾离开。眼下临贺这天气阴冷起来,又十分潮湿,主公有腿疾,一到秋日,在冷风里站久了便会犯病您还是快些去瞧一瞧吧。”
“他有腿疾?”江呈佳有些出乎意料,“怎得没人告诉我?”
“主公从不让人说这些。”碧芸如今正同候在北院里焦急等待的季先之与千珊一样,对这小夫妻俩甚是无可奈何,又觉得此事催不得,也急不得。
江呈佳顿了顿,提起裙摆急急朝院门前行去,才至照壁,便瞧见院外穿着玄衣柳纹轻衣的青年负手笔挺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的暗色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叹了口气,瞧着天色这么晚了,他还等在这里,心中便开始不忍,想来她也是有错的,今日的确是胡闹了些,毫无理由的同他生气起来,没有半分遮拦。
她略感到愧疚,小心翼翼走上前,绕到他身侧。便见他闭着双眼,眉头皱的十分紧,脸色也有些差,心中就更加难受起来,于是慢慢朝他靠近,从青年的背后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腰。
这青年人猛地一颤,立即睁开双眼,低眸望了望那双将自己牢牢抱住的细弱双臂,嘴角微微勾起沙哑道“阿萝你终于出来啦?”
他声色温柔,润进江呈佳心中,就在这一霎那,她脑中所有杂乱繁琐的思绪都消散了,心中那股子莫名的气也没了。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青年企图转身将她反抱在怀中,却被这小姑娘的双臂牢牢禁锢住,竟然无法动弹。
他在院门前站了三四个时辰,腿脚酸痛起来,膝盖处隐隐有些痛意叫他此刻实在没力气同她相搏,于是便放弃了挣扎,放轻了声音道“没多久,我才刚刚来。”
听他说谎,江呈佳的鼻子忽然就酸了。
小姑娘缓缓松开了他,慢吞吞的移到宁南忧面前,略带些哽咽道“碧芸姑姑都同我说了,你等了三四个时辰。罢了罢了你既然等了这么久我也不生你气了。下午我也站了这么久如此一来,我俩算是抵消了。”
青年垂下头,瞧着她,呆愣愣问道“你不生我气了?”
江呈佳的个子只到他的胸口,此刻仰头望着他,又愤愤的拿着小拳头在他胸前轻轻锤了一记道“我能气什么?左不过气你送走了李氏回来,明明晓得我生气了,却没有追上来我吃醋了又觉得你说的那些在乎我的话都是假的自然不想理你。”
青年顿住,忽想起傍晚时,季先之对他说过的那番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季先之都已经将江呈佳为何生气的答案说给他听了,他竟也没有反应过来,还觉得莫名其妙。
如今听面前这个小姑娘如此委屈巴巴的说起来,才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做的不对。
宁南忧将软软的她抱入怀中,用带着歉疚的语气说道“确实是我的不对,怪我一根筋,不懂得如何哄你我晓得你生气了,但我总想着,若是今夜自书院搬回北院去住,你便不生气了。”
江呈佳将身子歪靠在他的胸膛上,闭上眼睛,心内更觉自己今日混闹的有些厉害,也没在意他的感受,只光顾着气他对李氏那般尽心尽责,心中吃味难受。
她好似明白了今日自己为何有这样大的火气,大约是心中觉得不平衡了?从前若是有人惹了她,不必考虑什么是非因果,身后有他护着,她都能肆无忌惮的反击回去,可如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