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回】淮王启程行临贺(1 / 1)

夫为佞臣 汴梁公子 1498 字 2022-08-31

常山侯府的小厮驾着牛车,丁零当啷的朝街上行去。

宁南清若有所思的盯着牛车驶去的方向,冷淡的眸子里隐隐有了一丝动摇。

没片刻,跟在他左右的小厮蒙毅便从停着王府车驾的甬道里奔了过来。

“大王?此刻归府吗?”蒙毅小心询问道。

宁南清低吟一声道“去一趟城郊,有些事我还需交代。”

蒙毅应了一声,便转身朝甬道里唤了一声,守着车驾的两名明王府护卫便驶着车向宁南清驾来。

他上了车,蒙毅便坐上了搭板,驾着老牛朝城外赶去。

车驾刚走,范离便从淮王府门前的石柱后探出了身影,立即命人绕路小心跟上他们。遂即转身朝府邸内奔去,没走几步,便见宁铮站在庭院外的廊道下,远远的望着府前的情况。

他还未出声,宁铮便已开口道“你查清楚了?这些消息是伯远特地命人在你面前提及的?”

范离颔首答道“臣按照代王嘱咐,仔细查了探子来往荆州边境与京城的路线。的确如代王所说,这一路上,王府派去的探子皆被大公子派人暗中相护,途中曾遭过三次土匪袭击,皆为大公子的人出手相救。”

宁铮冷着声道“他私下笼络王府的探子,并让他们按照他的嘱咐将这些话说于你,其消息是否可信?你可有查证?”

范离应道“臣派遣心腹前往查实,当时于长麓山峡谷厮杀的八千兵将的确有一些侥幸活了下来,被明王殿下所救,归了淮国。的确从他们口中得知,当时已奄奄一息的蒋禅的确为精督卫郎将吕寻所救。

隆中一事,臣也确实查到,当时施安已被王府派出去的死士团团围住。孟灾恰在此时入了隆中,隆中依照礼节接待,全城戒严,东府司江呈轶在隆中精督卫的护佑下,寻到了施安,这才找到机会将施安救了出来。代王不是一直奇怪三月之前,那江呈轶为何总是推辞上朝或入宫商议政事?

臣想,当时江府之中的江呈轶恐怕早已不是真身。那不过是代替江呈轶坐镇京城的水阁之人,风月楼闫姬选了一名身形神似江呈轶之人,以其绝妙的易容之术,让其化成江呈轶的模样,掩盖京城所有朝臣的目光。而真正的江呈轶早已前往隆中寻找施安了。恐正是那时,二公子与江呈轶串通,这才使得京城以及隆中都未曾发现其以偷梁换柱之法,悄悄去了隆中的事情。”

宁铮嗤笑道“昭远倒是好计策。这么多年,他在寡人身边忍气吞声,故意装作好色无能的模样,又十分顺从于寡人。私底下却想尽办法调查当年之事。伯远亦是沉郁于心,暗自同寡人以及明儿较劲,为了世子之位,甚至不惜对明儿与昭儿出手。范离,你说他们三个是不是都随寡人的性子?冷血无情,残害手足。”

范离浑身微颤,忆起多年前的往事,便心悸起来“代王怎得这样说自己?那人并非皇室所承认的血脉。代王您的作为,只不过是替先帝料理了一桩情债罢了,何来残害手足一说?”

宁铮斜着眼向他望去,冷叹道“父皇的情债?是啊,若寡人不知他是父皇遗留在外的血脉,或许寡人与他能成一身挚友。”

范离默默不语,低着头,始终不敢抬头看宁铮。

“罢了,你这几日盯着伯远一些,莫要让他行事太过。”宁铮最后嘱咐了一句。

范离答道“喏。”

宁铮拂袖离去。范离已汗湿了后背,心下颤着,难以从方才古怪可怕的气氛中回过神。

他见过宁铮狠绝的样子,正因此更惧怕他提及从前之事。

宁铮自廊院中转身踱步至内厅,便唤来了王府管事,命其准备行囊,欲行装前往临贺一趟。

六日后,临贺。

季先之得到从京城万里飞鸽传来的消息,便即刻告知了宁南忧。

仿佛早有预料似地,宁南忧得知宁铮已向陛下递奏,便知他要往临贺来一趟了。

淮王府上的奏贴,明面上虽说明携家眷等人归封国醒年,待三月初再返京城,可实际上,却绕路从新野出发,欲往荆州边境来的。

他坐于雅韵阁的案桌前,正阅览着临贺指挥府传来的文书案卷,听季先之禀告此事,他便一声不啃地点了点头,却默默的转起了大拇指上的扳指。

季先之见其低沉着,仿佛再想什么,便问道“主公可觉有何不妥?”

宁南忧摇摇头道“我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京城发生的一切,皆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只是我不曾想到先生此次竟然是以常山国相的身份与三弟一同入了京城。心中总有些不适罢了。”

季先之听他之言,心中涌起的担忧才慢慢缓了下来,说道“沈攸之沈先生既然是代王遣去常山侯身边的向来即便随着常山侯降级,也必然不会缺了该有的礼遇。若非以国相待之,恐怕常山侯留不住沈先生那样高傲的人。”

宁南忧心中略有不甘,眸中之色暗淡下来“先生那样高傲的人,也被我气得不愿在留在我身边。宁愿去三弟身边,也不欲同我再见一面。”

季先之见他面露苦涩之意,心下叹道“主公莫急,沈先生与您日后总还是有机会相见的。”

沈攸之,与宁南忧同为卢夫子门生。

当年卢遇将宁南忧收为学生时,十四岁的沈攸之正于卢府求学。他为寒门出身,卢夫子却并不在意他之身份,苦心教学,待他极好。沈攸之也不负卢遇期望,入了仕途后,做出了一番出色的政绩,被先帝重用。

常猛军一案之前,沈攸之正因驳回五侯重税改制的奏贴,而惹怒了当权的广平侯,被贬至幽州,这才度过了一劫。

当他得知卢夫子死于断头台,越奇老将军魂断沙漠后,连夜赶回了京城之中,见到的却是早已血迹斑斑的卢府。

他亦曾拼命查询真相,与宁南忧一同,欲为卢夫子、越奇老将军洗刷冤屈。可后来,沈攸之不知查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一切调查,甚至劝宁南忧放弃继续调查常猛军血案的真相。

阳嘉三年,五侯之乱爆发。当沈攸之得知五侯之所以会起兵造反,正因宁南忧从中作梗设计调拨五侯与安帝之间的关系导致,他便气急败坏的离开了京城,前往幽州,再未曾归京。

宁铮从前便欣赏于他,曾多次遣人去幽州,请沈攸之归府,欲命其为淮国之傅。

沈攸之凭着骨子中的一股傲气,多次拒绝,执意留于幽州边境苦寒之地不归。

可此次,却不知因何答应了宁铮的请求,竟去了宁南昆府上,先做了王府郎中令,后又随着宁南昆降级流放成了常山国相。

往事稀稀落落映在宁南忧眼前,令他再生出苦闷之意。

“父亲既然已经递了奏贴,此刻俨然已在来临贺的途中。我们也不能继续住在红枫庄中,需返程归临贺指挥府了。”宁南忧终于提及正事。

季先之答道“叶柏叶榛四日前已赶回了指挥府中收拾屋院,水河与红茶早已将行囊收拾完毕,便等着君侯一声令下,全府上下便一道返程归府了。”

宁南忧嗯了一声道“明日便要启程,父亲的车驾向来快得很,怕是不到一月,便能赶到临贺。在这之前,我们需做好完全准备,因对他的质问。我那位大哥向来做事谨慎,恐怕此次埋下了不少陷阱,正等着我往里头跳。若一个不留神,便是万丈深渊。父亲待我从来狠绝无心,若这场戏做不好。你、我包括阿萝、母亲都要遭殃。”

他知此次宁铮之所以会特意绕路前来临贺一趟的缘由,无非是因为宁南清暗中设套,将他查到的东西真假掺半的告之父亲,这才引得他前来此地。

只是,这些皆在他意料之中。

他同宁南清暗中斗了这么多年,早已摸清了他这位大哥的脾性。

宁南清表面温文尔雅,实则性格沉郁,城府极深。这些年他从不戳破宁南忧的伪装,而是暗中不断派人来试探,从中寻出蛛丝马迹,夸大其词,又以委婉之托告之宁铮,令宁南忧吃了不少的苦头。

季先之答道“主公且放心,陈旭一事之前便已商定了计划,即便是代王前来调查,也查不出什么实证。这半年以来,临贺所行之事,每一步皆掩去了痕迹,一切皆指向陈旭及其与人私奔的女儿。宋宗串通付氏、马氏,意图造反的消息也放了出去。只要代王晓得此事,心中自会对君侯少一些怀疑。”

“我有一事需拜托季叔。”宁南忧想起了什么,向季先之说道。

季先之听之,微微一愣道“主公有何事吩咐?”

“此次归指挥府。半月后父亲抵达此处,恐会对阿萝不利还望季叔多寻些人手,护在阿萝左右。我虽知她身边定有水阁高手相护,可心中总还是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