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在两个时辰内从苍山延绵高耸的山脉中翻出去,寻找救援,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有可能,恐怕宁南忧也坚持不了这么久。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穿过谷底的那片冰湖,躲过敌军的重重监视,从连壁峰石的矮坡上翻过去,往白道峡谷而行,才能有一线希望。
但这么做的唯一风险,就是对面山谷高处监视深湖方向的匈奴瞭望兵。
琼玉峰盆地,视野开阔。一眼望去,便能将湖面上的动静尽收眼底。现在天已蒙蒙亮,高处的视野便会更加的好,她根本躲不过瞭望兵的巡视。
江呈佳低头望了一眼快要昏迷的宁南忧,咬咬牙,鼓足勇气从侧边冲了出去。
哪怕趟湖而过,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她也要去。
倘若宁南忧因她没能及时找来救援,而命丧苍山。那么她坚持到如今的一切都会随之消散。覆泱的命数也会就此终止,再无挽回的可能。
女郎飞驰的身影在山间瞬间移动,来到湖边突起的峰石旁,尽量不惹出动静,惊动湖对岸正在凿石的敌兵。她猛地扎进湖水之中,顶着水朝连着白道峡谷通口的壁坡游去。
湖面上都是尸体,她若动一动,不仅波澜明显,尸体也会随着波纹飘动。
就如她所料,山腰处的瞭望兵很快发现了寂静湖面的异常,立刻屏住双指,放在唇间,朝空旷的山间猛力一吹。山间旷阔,四处环壁,只听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在谷崖间徘徊回荡起来。
对岸的敌军立即接收到了信号,从平地营帐之中聚起一队人马,纷纷朝围住深湖的峰石壁前奔了过来。
湖面下,只有咕噜咕噜的水声。
江呈佳隐约听见对岸传来悉悉索索的对话声。但她在水中,听不清那些人再说什么。只知道,对谷山腰的瞭望兵已发现了她的踪迹。
于是女郎拼命蹬腿往前游。在水中努力睁眼,辨别方向,只觉冰冷咸涩的湖水不断灌入她的口鼻之中,并刺激着她的双目。
对岸的敌兵,确认了湖水波动的方向,便有人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朝江呈佳游动的方向,迅速划水趟了过去。
她觉察到身边湖水开始摇晃碰撞,便知敌兵已入了水中,正往她的方向追赶而来。
通往白道峡谷的坡壁就在眼前,江呈佳伸手向前抓,想要抓住坡壁上突出的石块。眼看就要胜利,双脚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将她猛力朝后拽了过去。
她一时没有准备,几口寒冰冻水灌入腹中,喉间刺痛难受起来。
江呈佳在水中灵敏转身,努力睁眼,只见一个身躯威猛的匈奴士兵死死拽住她的脚踝,并费力拖着她往对岸游去。
她许久未曾换气,只觉脑中缺氧,但一想起重伤的宁南忧,便顷刻间恢复清醒,脚上施力用劲踹了出去,踢中了那名匈奴兵的心口,在他吃痛愕然之时,趁机抽出了自己的双脚,再次利索转身,往湖面上探去,深呼一口气后,扭头一看,便见对岸平地凸起的高地上齐刷刷站着一排弓箭手,正往他这个方向,拉弓备箭。
江呈佳眉心一跳,果断钻入水面,加快速度往前游。
高地上的弓箭手在指挥下,齐发羽箭,朝湖面射去。江呈佳为了躲开如雨般坠入湖底的长箭,呛了好几口水。
一番挣扎斗争后,她终于抓住了连壁坡上埋入水中的凸石,手臂微微施力,身体便顺着湖水的推动,往坡上游去。
她冒出了头,双腿迅速蹬住连壁峰坡上的坑洼,往上攀去。
白道峡谷前的这片连壁峰石,在长年累月的雨水冲击下,形成了一道上下起伏坡度并不是很大的滑坡壁。峡道与滑坡壁相连,人畜皆可轻易通行。
江呈佳浑身湿漉,峡口之间吹来一股阴森冷风,令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身后匈奴兵穷追不舍。
弓箭手被坡壁与湖水连成的四角挡住,无法再开弓射箭,便统统跳入水中,朝她追来。
江呈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急忙抬起脚步,朝峡谷狂奔过去。
湖水已涌到滑坡壁的上方,只有分毫之厘,便能翻过峡口这个小壁坡朝峡道中涌去。
昨夜设计想要围困邓情,歼灭长鸣军全部主力的人,真是斤斤计较、细致入微,竟还考虑到了湖水会不会影响白道峡谷这个唯一的通经。
江呈佳匆忙思考一阵,便疯狂朝峡谷甬道的另一头奔去。
谁知还没有靠近苍山另一头的出口,便听见幽闭的山间,传来隐约的厮杀声。
江呈佳心中一惊,迅速躲入峡道两旁的岔路中,仔细听着前方的动静,心中抖了又抖,诧异万分。
这个时间点,白道峡谷中怎会传来厮杀声?
赵拂与钱晖应当早已撤出了苍山,奔回边城驻守了。昨夜宁南忧是从琼玉峰东山奔至深湖寻她的,便说明他并未中计。且那深湖水面漂浮的都是匈奴士兵的尸体,未曾找到任何一名大魏兵将。这也说明,宁南忧与钱晖及时通知了邓情与其亲兵撤离。
白道峡谷之中,不应该还有两方军兵厮杀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