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七十一回】边城黑衣谁其主?(1 / 1)

夫为佞臣 汴梁公子 1449 字 2022-08-31

萧飒一顿,轻叹道“君侯为何前来北地,某不敢多问。不管您报着怎样的心思相助北地,某仍然十分感激您能拼死守住边城,保这一城百姓之平安。某甚至想,君侯能多留些时日能与某共解这大魏边疆之困。但某也需为曹兄考虑,需为您母亲考虑。君侯若继续留在这里对平定王府、对曹夫人皆不利。”

宁南忧捻着膝盖上的衣布,黯淡的神色逐渐恢复清明,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感动“萧伯父的担忧本侯亦有所思量。只是,本侯尚有些事未能查清,恐还需伯父您多庇护几日”

萧飒面露犹豫,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某斗胆一问君侯想多留几日的缘由,可否是因为长鸣军的钱晖、赵拂两名主将失踪一事?”

面前这位青年郎君,神色果然一滞。萧飒心中咯噔一声,猜测起他与钱晖赵拂真正的关系。

萧飒为人十分聪慧机警,单单询问这一句,便能从宁南忧的表情中看出许多事情来。

他心中知晓,淮阴侯领着四万精督卫人马至北地,恐怕并不只是因为察觉了匈奴的异动而来。这其中,很有可能牵扯了党争。萧飒虽表面装糊涂,但并不代表他心中不清楚。淮王府与太尉府的恩怨,他不想掺和。他只想保住,大魏国朝的太平,雍州百姓的安乐,以及平定王府的周全。

宁南忧一直沉默不语,萧飒便只有绕过这个话题“既然君侯不肯多说,某再追问下去便是无礼。只是望君侯能听某一言尽量早些离开北地。”

话音落下,眼前的青年郎君稍稍颔首道“萧伯父放心,最多三日,本侯必会带着精督卫离开北地。”

萧飒见他答应下来,不忍松了口气,遂作揖告辞“既如此,某便放心了。还请君侯好生休息,某便先行告退了。”

宁南忧目送着他离开,在扇门合上的那一刹,清明的神色骤降,变得黯淡。

吕寻与季先之早就候在了水亭小院之中,待萧飒离开屋舍绕出照壁后,才从曲折迂回的折廊中跳出来,循着甬道去了主卧。

屋内,宁南忧已将木轮滚至榻边,以双臂支撑,颇有些困难的移回了床上,才将将坐定,屋外两人便已推门而入。

“主公!”季先之先唤了一声,吕寻跟在他身后,一齐朝帷帐后行去。

宁南忧抬眸掀帘望去,眸光先落在季先之身上,再朝吕寻一瞥,遂心思重重道“季叔此时来可是查到了什么?”

季先之张口欲言,瞥见他沉沉的神色,登时有些犹豫。他垂下头,蹙眉想着措辞,吕寻却已等不及,手肘戳了戳他的背脊,压低声音道“季先生?主公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

季先之不想理睬他,吕寻只好憋着声,立在后方焦急等待。

宁南忧虽低敛着眸,但余光扫见了一切,心中愈加惶惶。

少许时刻,季先之才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开口说道“老奴确实查到了一些重要的线索。主公需做好准备再听。”

一旁的吕寻满脸狐疑,在季先之脸上来回扫视,不知他最后一句话是何意?

宁南忧眉心一跳,声音沙哑隐涩道“您说吧,我准备好了。”

季先之这才将一日以来查到的消息同他说了起来“我与吕寻特地向边城县令讨要了近半年以来,城内的出入人员记录,按照主公您所说的方向仔细查找,果然寻到了一支身份信息十分模糊的商队人马,这一队人马自豫章而来,抵达北地的时间比您与吕寻要晚上半月。

按脚程推算,这一群人应是在一个半月前才离开淮国的。本来,依照这些信息难以推断幕后之人是谁但今日凌晨,老奴收到了一封源丞八日以前命人快马加鞭传至北地的信。信上说一个半月以前,那名假扮周源末的人,亦暗中行动,自豫章而出,朝北地的方向去了。”

他碍着吕寻在场,不敢将事情和盘托出,尽量婉转而隐秘转达宁南忧,心中忐忑非常,不知青年郎君会作何反应。

吕寻耐心等他讲完后,上前一步说道“属下跟随季先生一日,排摸调查这一伙人在边城的踪迹,却并未发现他们与太守府有何接触。当日,女君在您房中受伤,属下与千珊也私下一一询问了值守的侍卫,却查无所获。

不过据太守府内的管事所言,似乎那一日,有一名面生的医者,拿着女君的贴身玉佩入了府中。因当时,正是李太守领全城军民与匈奴、鲜卑对阵的关要时刻。所以,管事印象深刻,但此人拿着女君的玉佩,他不敢不放人,便没有拦下。边城之中,能拿到女君玉佩的人,只有可能是跟在她身边的水阁之人,属下本想循着此线索调查,却发现水阁于边城的据点中,似乎并无医者。”

“医者”这两个字眼落入宁南忧心中,令他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发白纤长的手指卷曲着,周身突然增了一丝戾气。

屋舍之内的温度骤降,寒意自郎君周围扩散,如雾一般慢慢扩散。吕寻不自觉地抖了抖,拢起双臂,怔然朝榻上青年望去,只见他黑了脸,神色阴郁的垂着眸,似乎憋着一股隐隐而发的怒意。

吕寻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怎么会突然触及宁南忧的防线,令他态度骤转?他彷徨无措,甚至有些惊颤,缩着脑袋,小心试探道“主公属下可是说错了什么?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他并没有注意到,站在他身旁的季先之,此刻的神色亦是明暗难分。

吕寻在状况之外,见郎君不回答,便更加慌张。正当他要继续追问时,季先之堵住了他的话“承中你先下去吧,再仔细查查那医者的身份。水阁之人一向行事缜密,难寻踪迹。许是你忽略了什么线索,才没有找到此人。我与主公要仔细商议一下边境之事”

季先之随意扯了几句,还特地拿边境之战来搪塞吕寻

吕寻锁眉,总觉得季先之与宁南忧瞒了他什么事。

他不敢多问,抬眸望向宁南忧。榻上的郎君甚至懒得看他,稍稍冲他抬了抬下颚,表示赞同,便再没说话。

吕寻落了一肚子的疑问,心里憋着话,神情恹恹,不情不愿道“喏属下告退。”

季先之目不斜视,一直未看他一眼,直到他出了屋门,紧绷的神情才有所松懈。

宁南忧脸色发白,沉寂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问道“季叔你可以敞开说了。”他心里清楚,季先之并没有将源丞在淮国查到的人以及线索全部告诉吕寻,至少那名跟随在江呈佳身边多年的江湖医者,吕寻是一无所知的。

他也晓得季先之是为了维护他与江呈佳之间的感情,才会选择不将此事告之吕寻。吕寻性子急,若知此事,恐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若造成了误会,既会伤了他,亦会伤了江呈佳。

季先之稍显迟钝,停歇半晌才道“源丞查到秦冶,也就是卢生,是与周源末手下人一同离开的豫章,之后的踪迹虽隐隐约约,查探不出什么,但他离开的方向,亦是朝北地的。

再加上吕寻方才所说,老奴认为,掳走邓情、打晕钱晖与赵拂的这帮黑衣人,正是与秦冶一同离开淮国的那群人。另外老奴”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凝着目光望向宁南忧。

只听他叹了一声道“季叔,你想说什么便说吧。不必顾及我的感受。”

季先之微微拢起双眉,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奴细问吕寻得知女君抵达北地的时间恰好是秦冶这群人入边城的时段。如此巧合,恐怕并不简单。”

剩下的话,他不敢再说了。

但宁南忧知晓他言下之意,已如此明显,的确不必多言。

屋中突然陷入一片静谧,安静的可怕。

季先之甚至不敢抬眼正视榻上的青年郎君,贴身站在帷帐边,不言一语。

良久,宁南忧敛眸苦涩道“秦冶是随侍她与江呈轶的医者,他离开京城,前往淮国与周源末手下之人会面,定要得到水阁的指令。此事旁人不知,但江氏兄妹必然知晓。如今种种,都已说明在周源末背后支撑的那股势力与水阁脱不了干系。”

他嘴上虽这么说,但心中仍然不敢置信

江呈佳待他的好,他能感受的到。她每每为他奋不顾身的模样,深深刻在他心头。

失落、荒唐、可笑之意,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裹得他无法呼吸。

他当下就想冲到耳房,直接质问她,心中的复杂情绪庞杂而繁复。

季先之亦不知要如何劝解安慰,只默默望着他,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