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想法盘绕在他的心头,无法遮去。
因此,他更加没有办法听女郎把话说完。
木轮停在屏风旁,宁南忧声色冷淡道“我乏了,今日与萧大人议事颇为疲惫,想先休息了。”
女郎停在合紧的扇门前,受着缝隙中吹来的寒风,双眼微红。
他的一个眼神,他现有的态度,以及他冷淡的语气,都让江呈佳难以承受,心如刀绞。这两年,他与她之间辛苦建立的信任,竟这么容易便被外人瓦解。
宁南忧再次滚动木轮,欲绕过屏风,回到帷帐之内。
倏地,身后传来一声质问“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那屏风边上,身形消瘦的郎君微微一滞,停了下来“知道什么?”
江呈佳提气屏息道“秦冶的身世以及他很有可能便是此次劫走邓情、引离钱晖与赵拂的主谋”
宁南忧默然,并无否认。
她心中更为堵塞,忍着频频颤抖之声,眼中冒出了泪花“你既然知晓了便不打算问我一些什么吗?”
那郎君的身影单薄、孤寂,呵呵一笑,讽刺道“我问你,你便会如实告知了吗?”
江呈佳心中喊冤,委屈翻涌,哽咽道“你都没问,我如何告知你?再者,我今日不就主动来说了么?”
宁南忧苦涩一笑,冷声道“你为何选此时机呢?你若真的想同我说何必瞒我至今?京城邓府私牢爆炸一案的幕后元凶,正是周源末,这件事我从来不避讳你。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不必我同你多说,你也能有所猜测。
你身边的千机处或是你兄长,调查事实真相得出结论后必然会告之于你。你什么都知晓,可我却全然不知秦冶就是襄助周源末在京城行事的人。你恐怕早就知晓,你身边的江湖医者秦冶与我身边的周源末串通,且时日已久。
但,你却从来未曾对我说过一句。如今,你大概猜到周源丞查到了秦冶在淮国的蛛丝马迹,害怕我起疑心,所以主动前来坦诚可是,这样的坦诚又有何意义?”
他论究此事,话说得十分刻薄。
江呈佳本无意与他争吵,可听到他这番话,心中不禁觉得憋闷,一腔恼意浮上了心头“宁昭远,你怎好意思说我?周源末是邓府私宅爆炸案的主谋一事,我未曾从你这里得到任何消息,一切不过是我的猜测。那段时日,我身怀六甲,不得忧思过度,我兄长、我的下属皆不肯将事实如数告知。
你以为这件事我很明了么?秦冶叛出水阁,被押送前往会稽水楼,不过多日便冲破囚禁而逃此事尚且是我胎像稳固之后,才得以知晓。若非我兄陪同太子前往临贺,在我生产后见了我一面。我可能到现在还不能确定秦冶便是此案幕后最大的推手。你说我不肯告诉你事实真相,可你又何曾同我说过一句关于此案的结论?”
她辩驳有理,振振有词,倒是让宁南忧一时哑然。他不知千机处与江呈轶有刻意隐瞒她此事的举动,他亦忽略了当时她正处孕期,对这些事能不沾耳便绝不过问。
这令他心中略微一颤,有些动摇起来。
但没过片刻,宁南忧再次打消了心中的犹疑,定了一定,讽刺道“你与你的兄长将秦冶送入了宫中,在太医令中任职,为陛下治疗旧疾这才让他有了与邓元接触的机会。否则,他又怎能顺利襄助周源末在邓元私府地牢中布下引爆之物?你敢说你兄长与你二人对秦冶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知?
再者,即便不论周源末与秦冶之间的串联。便说秦冶的身世。他乃卢夫子长兄遗孤,你必然知晓。你心中清楚,我这些年为了寻找散落各地的卢氏后生废了多大的力气。我有多么期望与这些人重聚。
可叹我寻觅多年,竟从未发现鼎鼎大名的灸治圣手秦冶居然就是卢生。我将周源末之身份告之你,便是希望你能对我坦诚相待可你又是如何对我的?”
听他咄咄逼人的语气,江呈佳只觉得荒凉,苦涩一笑,质问道“依你话中之意是在怀疑我和我兄长的用心?”
宁南忧不作声。
江呈佳低呵一声,冷笑道“那么你是觉得,秦冶的所作所为皆是我与兄长的授意。他与周源末的串联,也是我与兄长的谋划么?”
宁南忧敛眸,言语孤冷“难道不是么?”
他轻佻上扬、话中带刺的意味,深深扎入了江呈佳的心中。
门前的女郎甘愿受着门缝之中吹来的寒风的洗礼,也再不愿意朝屏风那头的郎君靠近。
雾气浮上眼帘,江呈佳哽咽道“你竟是这样想我的?”
宁南忧反驳道“并非我愿意这样想你。你与你兄长的所作所为,令我无法理解。水阁为何要救身为卢氏后代的秦冶?你兄长又为何要将秦冶送入皇宫?你到底为何要嫁给我,这些我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又怎能相信你?”
他已毫不遮掩,既然已将事情说到这个地步,他也不想将这些疑问压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