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心生嫌隙(1 / 1)

夫为佞臣 汴梁公子 1480 字 2022-08-31

其实,他并非因为救不下苏刃而恼火,而是因为魏帝如今并不信任于他,凡事渐渐倚重东府司的江呈轶,所以焦躁忧虑。他执意要救苏刃,也只是想要拼过东府司。

“多说无益!替老夫准备纸墨!”邓国忠偏要向南墙而行。林木劝不过,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邓国忠激情奋昂的写了数千字的帛书,嘱咐林木立即递入宫中,并归卧房换好朝服衣饰,随时等待魏帝召见。

林木见状,心中不安至极,私下派人偷偷去请邓夫与邓陵归府。

与江呈轶一同处理城中事宜的邓夫得知消息,即刻赶了过来。邓陵拖着病弱的身体,从偏庭急匆匆奔入主堂。

兄弟二人紧赶慢赶,却仍然没能赶得及。

老太尉已振朝服,受陛下之召见,坐上宫内遣派来的车驾,去往了皇宫。

邓陵站在空荡荡的厅堂之中,猛地一阵咳嗽,脸色通红的质问林木“父亲离开时你为何不拦着?”

林木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心力交瘁,扑通一下跪在邓陵面前道“属下已力劝太尉大人,可他却半点也听不进去,若不是属下实在拦不住也不会派人去叨扰两位郎君了。”

邓陵撑不住身子,跌坐回身后的木轮之上,大喘着气道“快!快去准备车驾!兴许现在赶去,还能在宫门前拦住父亲。”

林木急忙点头,转身便朝廊下钻去。邓夫这个时候赶了回来,眼瞧他急匆匆离开,便唤了一声“林木!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邓陵坐在木轮之上,由身后的妻儿推着,往外堂行了几米。远远地,便瞧见邓夫拦住了林木,不由心急如焚道“大哥!你做什么?还不快让他去准备车驾?若晚了,父亲便该入宫了!”

邓夫拉住林木走向大厅,不以为意道“二弟。如今阿情归府,得了如此盛大的军功。陛下正是高兴之际,父亲若在此时提及苏刃,说不定,能挽救扬州之势你不如随他去?”

他特地抛下城中灾后重建之事,奔回邓府,便是为了阻止邓陵去追赶宫中的车驾。

邓陵两眼一瞪,脸色青白交加道“大哥!你糊涂!阿情累累军功,已受尽陛下恩宠!此时邓氏最忌讳恃宠而骄!倘若父亲真的因为苏刃之事,拿阿情的军功去讨要陛下恩赏只会令陛下与邓氏心生嫌隙。父亲气糊涂了,难道大哥你也不懂这个道理么?!”

邓夫却不这么认为。满京城皆知,他的儿子乃是此次遏制匈奴攻入大魏的功臣。他们邓氏为君效忠这么多年,也该讨到一点好处。

他满不在乎的说道“苏刃这些年私底下为陛下处理过多少肮脏事?邓氏也一力襄助掩盖。仅仅是让陛下救苏刃一命,他岂会生气?”

邓陵如鲠在喉,脸色难堪,指着邓夫说道“你你简直蠢不可及!”

听他张口谩骂,邓夫不由恼恨“你便是这样对待长兄的么?如此口不择言,当心父亲回来处置你!”

邓陵气得心中呕血“大哥你光顾着阿情有军功在身,难道不顾邓氏全族了么?史书上哪一位持功自傲的将臣有好结果?你难道非要看到邓氏抄家灭族才肯罢休么?”

他将后果说得极其严重,可邓夫却半个字也听不进去“这种混账话,你也能说得出来?邓氏一族傲然多年,手中掌握了多少兵力财力?岂是陛下想动便能动的?”

“大哥!你难道忘了当年的卢氏、越氏、慕容氏以及吕氏了吗?当年这四大世家,在京城之中亦是风光无限,世族皆标以为榜。但就因为卢遇不愿与五侯同流合污,领着四族带头与先帝作对,才导致后来的常猛军逆案发生。这些你难道忘了?若不是卢遇与先帝离心,四大世家又怎会这么容易被一击而散?

我族虽居世家顶峰之位,却也树敌甚多,不仅摄政淮王一脉虎视眈眈,就连陛下一党,也有别有用心之人针对邓氏。你怎能轻易说出方才那番话?若邓氏没了陛下的信任,只会慢慢落魄”

邓陵苦心劝阻,谁知他这位大哥却油盐不进。

邓夫抬头瞧了瞧天色,冷笑一声道“不论你怎么说如今这个时辰,父亲应当已经进宫面圣了。在这件事情上,我支持父亲。那江氏在京城之中越来越嚣张狂傲,若再破苏刃一案,圣宠必定压过我族。倘若继续放任江氏不断涨大,迟早有一日,邓氏会不保今日之地位,彻底失去陛下之依仗。”

邓陵满脸焦躁,气急败坏下,从木轮上站了起来。在他身后推着木轮的妻子急忙跨出两步,将他扶住。他颤颤巍巍的往厅下行去,扯住被邓夫拦在门槛外的林木,用尽全力说道“去准备车驾!即刻按照我说得去做!若兄长在父亲面前寻你的麻烦,我会替你说话。”

林木被这两兄弟前后夹击,左右为难,顿时觉得方才他派人通知时,应当只告诉府中一位郎君。

他额上渗出细汗,感受着邓夫投来的阴森目光,艰难地望向站在一旁虚弱不堪的邓陵。林木闭上眼,深呼一口气,思索再三,狠心将邓夫抓在他手臂上的手用力甩开,向邓陵急匆匆应道“属下遵令!”

邓夫没来得及反应,林木便已从庭中冲了出去。

他站在廊下,大怒道“林木!你若敢去,我便立即向父亲禀明实情,贬你出府,永不复用!”

林木已奔至照壁前,听到这句威胁,又犹犹豫豫的停下了脚步。邓陵见邓夫顽固不化,气难平息之下,冲上前去,挥起拳头狠狠在他脸上揍了一记。他仿佛用尽了浑身力气,一拳下去,从头到脚肉眼可见的颤抖着。

邓夫受了他这一拳,踉踉跄跄往后跌去,脚下未稳,狠狠摔在了廊下。他满脸震惊与诧异,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这个苍白枯瘦的中年郎君,怔怔道“你竟敢打我?”

邓陵未理会他的质问,对徘徊在照壁前的林木大喊道“不必理会大哥对你说的,即刻出府备车,我要亲自入宫!”

邓夫怒意更盛,指尖发抖,对他破口大骂道“阿陵!你太放肆了!竟如此对我?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长兄?”

“大哥以往我处处让着你,便是尊你长兄身份。可如今事关邓氏一族日后的安稳我不得不如此。你若怪我,等父亲平安归来,自去向他告状,我绝不辩言一句!”邓陵佝偻着身子,争得面色青里透红。他深呼一口气,便对身旁妻儿说道“我们出府!”

邓陵在妻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向庭外行去。

庭院内传来邓夫一阵又一阵的吵嚷叫喊声。邓陵紧屏呼吸,径直往前走,艰难从大厅行至府门,便瞧见林木已驾着车马在阶下厚着。主仆三人共乘马车向皇宫疾奔而去。

此时此刻,邓国忠已随着崔迁的引领,入了南宫,在偏殿等候天子。当他于威严的宫殿迎来魏帝,瞧见这青年皇帝阴沉沉的脸色后,才隐隐觉得今日自己的举动或许有些鲁莽了。

“老臣叩见陛下。”邓国忠平复心情,跪地向天子一拜。

魏帝入内,冷冷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因他年迈岁长而上前搀扶,更没有让他起身。魏帝略过跪在地上的邓国忠,直接向龙座走去。

邓国忠低垂着头,暗觉不妙。他跪在冰冷的玉石砖上,静静等候魏帝发话。

殿内噤若寒蝉,气氛阴沉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邓国忠觉得双腿麻木刺痛之时,魏帝才悄然出声道“邓太尉您要跪到什么时候?”

邓国忠恍然之间回过神,再次朝天子行拜礼“若无陛下命令,老臣不敢擅自起身。”

魏帝冷哼道“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看来,太尉眼里还有朕这个天子?”

“陛下何出此言呐?”邓国忠屏息。

“邓太尉呈上来的帛书,行里字句可处处皆是讽刺之意”魏帝慢悠悠的念着,眸光微微垂落,地上立即寒霜一片。

邓国忠心中咯噔一下,霎时间有些懊恼。只是眼下,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他闭紧双眼,咬咬牙,向魏帝请言“陛下臣惶恐,臣怎敢有讽刺之意?臣只是想尽量保住扬州的人脉,将来为陛下所用,为大魏国朝所用。此次,苏刃因德行不端而被查出与宋宗案有关确实是老臣管教学生无方导致。然老臣恳求陛下念在苏刃多年劳苦功高的份上,饶他一命,不要处以极刑。”

魏帝垂眼,没有回应。堂上忽然沉寂下来,静默的骇人。

少顷,这个青年皇帝冷声说道“邓太尉,如今苏刃案的原委还未调查清楚,你便急着要来朕这里讨一个赦免了?这是何意?难道他是你邓家的门生,功绩卓越犯了错便可以逃脱律法的惩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