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使趾高气扬的说道“王妃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王后娘娘与诸位夫人没有事就不能请您过去了么?”
江呈佳靠着身后的玉枕,倚在榻旁,斜眼瞥着女使,淡淡说道“姑娘会错意了。本宫哪里敢这样目无尊长,只是多问一句罢了。”
女使冷笑一声道“王妃大可不必询问这一句。”
江呈佳脸色不佳,默然沉声片刻道“烦劳姑娘先去屋舍外候着罢,我梳洗过后便随你们一道前往拜访母亲。”
女使轻挑眉稍,毫无尊敬之意,傲慢无礼道“还请王妃殿下快一些,别让娘娘等急了。”
说罢,她扭头果断离开,朝门槛外踏去。
江呈佳盯着女使离开的背影,眸光愈加冷暗寒锐。
待淮王后派来的婢子们一伙同那女使站到廊下后,院子里近身侍候江呈佳的人才敢进入屋舍之中。
“王妃殿下这些人也太过嚣张了,竟对您如此无礼?奴婢们实在看不过眼。您好歹是睿王殿下的正妻,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他们怎么如此猖狂?仗着淮王后的势力这样没有主次尊卑。”
贴身伺候她的,是季先之亲自挑来的两名女婢,名唤华七、华岁。她们一入屋中,便压低声音对江呈佳说起此事,她们看不惯淮王后遣派来的女使如此狂妄自大,心中自为江呈佳打抱不平。
江呈佳朝窗外瞥了一眼,神色自若、面无波澜道“大王在淮国本就不受宠,淮王后也不必对本宫这个睿王妃客客气气。本宫都没有生气,你们气什么?”
华七与华岁互相对视一眼,蹙紧眉头道“可是他们仗势欺人,若王妃不加以惩治,恐怕他们日后会变本加厉,甚至淮王府内其他下人也会跟风如此。”
“惩治?怎么惩治?”
江呈佳看向两位女郎,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道“他们皆是淮王后身边派来的人,本宫若因晨起之事责怪他们,只会落得个不尊长辈,恶意欺压下仆的罪名。王后娘娘就等着抓住本宫的错处,让本宫无法在京城立足。本宫难道还要自毁前程,让她随意栽赃么?”
华七与华岁听着,心底也十分认同女郎的话,可仍然愁容满面“奴婢们只是担心,王妃将来的这几个月,恐怕在淮王府寸步难行。”
江呈佳“来之前,本宫便已经做好准备。况且有你们二人在我身边,还怕找不到在淮王府内立威的时机么?只是眼下我们只能克制忍耐。”
华七与华岁都是曾经随着宁南忧在淮王府里呆过的女婢,十分清楚这王府内的仆婢们是怎样的一群人。她们见惯了这府中的奴仆欺压没有势力的主子,淮代王后院那些不受宠的夫人,有好几个便是被这群刁奴逼死的。
淮王后对刁奴老仆的恶行视而不见,更是助长了这种风气。故而宁南忧少年时,也经常遭到仆婢们的打压与侮辱,日子过得极其黑暗。
“王妃所言极是,待来日若寻得机会,奴婢们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两名女婢各自拱手作揖,向江呈佳郑重其事的行礼。
“本宫知道你们忠心于殿下,定会倾尽全力相助本宫。自然,在这人人揣着一副笑脸,怀里却藏着无数把短刀的王府,没了你们,本宫会更加艰难。既然是相依相靠、相互仰仗的关系,就不必言说犬马之劳这样的话了。”
华七、华岁听闻此言一阵感动“奴婢等人,多谢王妃信任之恩。”
“好罢,不必多说了。女使们还在廊下等着,需得快些为本宫梳妆打扮,若去晚了,恐怕本宫还没找到机会立威,便先被王后将军了。”
江呈佳冲着两位女婢摆摆手,随即从床榻上移身走了下来。
华七、华岁拥了上去,为其穿戴衣饰、涂脂抹粉。
一盏茶后,江呈佳盛装出行,随着淮王后遣派的那名女使,一同前往了南边的落庭轩。
她一路端着手臂,谨慎守礼的往前走。在她前面带路的女使却反复不断的催促着“还请王妃殿下快一些,您走的如此之慢,是否对王后娘娘有轻慢之心?”
那女使态度恶劣,满心满眼的不耐烦。江呈佳不作反驳,只是闷声加快脚步,跟在她身后的华七与华岁却气得浑身发软。
清晨未至,天色仍然昏暗不见阳光,此时此刻的淮王府噤若寒蝉,石子路上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洒扫仆役在来回走动。江呈佳一行人走得又快又急,行至落庭轩时只过了半炷香。
女使绕过照壁,却将想要抬脚跟上的江呈佳拦了下来“王妃殿下还请在这里稍等片刻,奴婢们需得先去禀报王后与夫人们,才能引您进去与她们相聚。”
江呈佳微微抽了抽唇角,脸上僵着笑容道“姑娘们先请,本宫就在这里候着也无妨。”
那女使便再没同她说一句,转身径直走开了。
身后的华七与华岁气得直跺脚,咬牙切齿道“她到底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竟将王妃您撂在这里就走了?!淮王府可没这样的规矩!”
江呈佳侧着脑袋,余光扫向她们,温声细语道“不必为这种人生气。若非仗着淮王后的授意,她们断然不敢如此轻视本宫。因此最要紧的还是淮王后。既然王后娘娘想要在我面前立下威势,那便由她去吧。日后,总有讨要回来的一天。”
她温温柔柔的说话,语气间没有半点起伏,却莫名让人听出了森冷之意,温厚却不失力度。
华七、华岁努力压制着心中怨怒与不平,乖乖说了一句“喏,奴婢们清楚了。”
然则,那女使入了照壁,进了落庭轩后,却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迟迟没有现身,引江呈佳三人入内。
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天色大亮,太阳挂上梢头,慢慢爬向正中央,落庭轩内也没有任何一人前来相迎。江呈佳与华七、华岁三人站的小腿酸胀疼痛不已,险些快要坚持不住。
三名女郎顶着热气腾腾的烈阳,只觉得头脑昏沉。
江呈佳额上渗出细细的汗,与香粉胭脂凝和在一起,沿着鬓角滑了下来。
华七、华岁被热得满身粘腻,越是如此心中便越是气恼“去了这么久,也没见人来迎接我们这落庭轩的人竟如此过分!”
她们盯着身前女郎的背影看了看,不安惶恐的上前两步,一左一右搀扶住女郎的手臂,关切的问道“王妃您还能撑得住么?这么热的天,如此站着年谦郎君说了,您身子弱不能顶头站在烈阳下。奴婢看着,那女使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出来。不如我们去树荫下站着?”
江呈佳强忍着口中干涩,与浑身上下的不适,摇了摇头道“不必你们且注意落庭轩附近。人越来越多了。若我们不在正庭照壁前等候,而是偷闲去了旁侧的树荫下,只怕会被附近这些看到的人说闲话。到时,一人张嘴、十人谣传,那么本宫就会立即被灌上不孝尊长之名。这是王后娘娘故意的若我们此时放弃,便等同于将把柄递到她手里。”
华七与华岁转头朝周围的小径甬道上望去,果然瞧见角落里、小径上挤满了前来凑热闹的仆婢,虽手中各自拿着浆洗洒扫的工具,眼神却有意无意的朝她们瞥来。
两名女婢惊了惊,一时没有注意到身边竟有如此之多的人。这是寻常不易见到的场面。果然,那淮王后是故意将她们耽搁在此处的。
华七、华岁只好听从江呈佳的话,重新站了回去。华七小声嘀咕道“淮王后如此对待王妃难道不怕将来睿王殿下回来,找她麻烦么?”
华岁颇为无奈的答道“王后娘娘向来瞧不起睿王殿下,她才不会顾忌殿下呢。可怜王妃身子骨虚弱,却还要站在烈阳下如此受苦。”
江呈佳听着她们两人的嘀咕声,默默的闭了闭眼睛,调息着胸腹内翻涌不平的气血,强行撑着精神。
快要接近晌午时,落庭轩内才终于行来了一人,却已不是早上唤她前来的那名女使,而是一名个子不高、佝偻着身体的小厮。
只听这人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对江呈佳说道“王妃殿下您久等了。王后娘娘与诸位夫人诏您过去。”
主仆三人在照壁外站了三个多时辰,全身上下被晒的发烫发干,可落庭轩派来的人却一句也没解释,只是冷冰冰的唤她们前往正厅。
华七实在隐忍不住,颇为发恼道“这位小郎君能否同我们解释一下,为何王后娘娘现下才让我们王妃前往正厅?”
那小厮抬起头,眸中藏着不屑,盯着面前的女郎低声说道“王后娘娘她与夫人们聊得太过投契,一时之间忘记了睿王妃您还等在照壁前此刻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