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后,傅松犹豫了一下,趴在车窗上道:“二哥,你跟我二嫂就这么一直两地分居下去?”
傅冬张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松看他表情就知道估计没戏了,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如果真过不下了,那就离了吧,你也别耽误我二嫂。”
傅冬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不悦道:“什么叫我耽误她?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你怎么不说她耽误我?”
傅松道:“离了婚就自由了,你呢,爱找谁找谁,我二嫂也能有个伴。”
傅冬皱眉道:“你二嫂跟你说的?”
傅松摇摇头道:“你觉得我二嫂会跟我说这些?你俩也别掖着藏着了,谁还不知道?分居都两三年了,拖下去有意思吗?”
傅冬烦躁道:“再说吧。”
傅松:“行,那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出了县城,傅松先去了三姐家。
三姐和三姐夫正在院子里做烟花,事实上,此“烟花”并非真正的烟花,本地叫“米锅子”。
绚丽夺目的烟花是需要设计和技术的,要懂化学反应和元素的物理性质。
宋新明早年干过几年木匠,也算心灵手巧,但初中毕业的学历,在没有师傅带的情况下,也只能自己摸索着做“米锅子”。
这玩意儿做法很简单,一个圆柱形硬纸筒,塞满湿泥压实,中间留下装药空间,等到阴干后,将爆竹药和铁屑混合均匀后装进去,插上药碾子封口即可。
点燃后,不像烟花那样先飞到半空再爆炸,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就是简单地呲呲呲往外喷点燃的铁屑,只会发红光。
当然,也可以在里面加入其他金属元素,但都没有铁便宜。
“老三,中午在这里吃饭。”傅香说完后就去做饭,还不忘嘱咐:“你别沾手了,让你姐夫一个人弄就行了。”
宋新明道:“你进去喝点水,我这边马上就好。”
傅松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跟着傅香进了屋。
傅香有两个孩子,大女儿宋怡比傅蕊小两岁,今年上初二;小儿子宋英比傅声远小一岁半,过了年四岁,正是粘人的年纪,宋怡走到哪就跟到哪。
“小舅,你给我带啥好吃的?”
傅松装模作样地掏掏口袋,摊摊手道:“没拿,等初二去沐城给你补上。”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傅香把宋怡拨拉到一边,扯过宋英给他擦擦鼻涕,然后往傅松那边一推,“找你舅玩。”
傅松去年春节没回来,宋英跟他一共没见过几面,而且还是吃奶的时候见的,所以对他这个小舅舅还有些陌生。
傅松刚伸手要抱他,他转身就跑开了。
傅松张着手愣了愣,笑骂道:“小兔崽子!”
“小舅,你喝茶。”宋怡显然比她弟弟懂事,毕竟是十三岁的大姑娘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傅蕊一样,一头自然卷。
要说是老傅家的基因如此,那也不尽然,老大家的傅华和他家的傅笑菲就不是卷发。
姑娘既懂事,长得又漂亮,傅松自然喜欢,于是照例问起她的学习,不过等问完后,他就后悔了。
上辈子这个外甥女学习就不咋地,最后花钱上了个中专,没想到这辈子外甥打灯笼,照旧。
傅松语重心长道:“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你现在的成绩别说上大学了,考上普通高中都难。”
宋怡苦着脸道:“小舅,我也想成绩好啊,可就是学不会嘛。我妈说我,你又说我,不想活了!”
傅松好笑道:“我和你妈说你是为了督促你,是为了你好。你说你一个初中学历的姑娘,以后怎么找对象?”
宋怡撅了撅嘴:“哦,照你这么说,找对象还得看学历?”
傅松道:“鱼嘎鱼,虾嘎虾,王八嘎绿豆。你初中学历,还想找个大学生对象?就算大学生看在你长得漂亮的份上娶了你,你们也不会幸福,没有共同语言啊。”
宋怡嘟囔道:“那我也找个跟我学历差不多的呗。”
傅松笑道:“今后学历只会越来越重要,等你开始谈婚论嫁的时候,初中学历的人一个月几百块钱,连给你买零嘴都不够,你愿意吗?”
“几百块钱不少了!”
“现在看几百块钱不少,但十年后平均工资估计得一千多了,那时候的几百块钱就相当于现在的四五十块钱,这点钱只能勉强过日子,想吃零食那是不可能的。你想过这种日子吗?”
宋怡眨巴眨巴眼睛道:“小舅,你故意吓唬我是不是?”
“那我给你讲讲初中学历的人都在干什么。深镇那边工厂非常多,电子组装厂、服装厂、玩具厂等等,这些工厂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流水线生产。
什么是流水线生产?无数工人站在一条生产线旁边,每个人只干一种工作,比如拧螺丝的只拧螺丝,缝袖子的只缝袖子,上扣子的只负责上扣子。
干的不能慢了,因为你干的慢了,就会影响到下一个工序,从而拖了整条流水线的后腿。所以这些工人一旦上了流水线,就停不下来,机械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每天干十几个小时,中间除了吃饭外,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知道这些工人的学历吗?大部分都是小学、初中文凭。你如果只有初中文凭,就会像她们一样,每天在暗无天日的流水线旁干着毫无技术含量的重复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没有尽头。”
说到这,傅松看着宋怡,问道:“这种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宋怡用力摇头:“不想,可是小舅,不是我不愿意学,我就是学不好啊,我就是笨啊。”
傅松道:“谁说你笨了?你觉得自己笨吗?”
“我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可我妈老说我笨。”
“哪有那么多笨人?只有笨老师,笨家长。”傅松说到这,突然看到傅香正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脸色顿时一变,马上讨好道:“三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傅香哼了一声:“我啊,对她早就没啥指望了,从小到大,不知道说了多少了,没用!老宋家的人跟咱们老傅家的人不一样,就没有读书的根儿!”
傅松咳了咳道:“你不也不爱学习吗?”
“对!”宋怡立马附和道,“妈,我这是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