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我姐回来了。”</p>
离家门还有八丈远呢，极为费力地拿着一个大包，走在最前头的米晓卉，就跟报喜的喜鹊似的，在家门前喊了起来。</p>
“哎哟，来了来了。”</p>
米婶闻声而出，赶紧拉开了大门。</p>
一看小女儿的身后，果然不差。</p>
只见离家数年的大闺女米晓冉和洋女婿赵汉宇穿过狭窄的夹道进院来了。</p>
米晓冉穿着浅黄色的米呢大衣，赵汉宇则着了一件长身的羽绒服。</p>
两个人显得体面又时髦，穿的都是京城根本没有的款式。</p>
米婶儿激动得脸都红了，赶紧招呼道。</p>
“嗨呀，我的闺女啊，可算回来了。这一早上，我和你爸心就没定过。左等不来右等不拉，急死我了。”</p>
紧跟着，米晓卉刚拿包进门，米师傅也在门口露面了。</p>
“嘿，真是我大闺女回来了。”</p>
看见米晓冉，他同样高兴的直嚷。</p>
“你瞧你，净瞎着急，这不回来了嘛，回来就好。那什么，外面冷，快进屋。”</p>
“妈，爸，你们都好吗？我可想死你们了。”</p>
米晓冉上前直接给了父母每人一个拥抱，并且在他们脸上亲亲热热地挨了一下。</p>
现在就连打招呼，她也习惯美国式的了。</p>
不过好在多年不见，亲人之间其实需要这样亲昵的举动来表达思念。</p>
虽然有点不合礼法，但也算不得唐突。</p>
身为父母，米婶儿和米师傅反而都有点眼圈发红，完全忽视了其他人的存在。</p>
“好好。路上累不累啊。想家吗？”</p>
“想啊。”</p>
“哎哟，晓冉，瞧你这个儿，怎么跟长高了似的。”</p>
“哪儿有啊，爸你净胡说。”</p>
直至跟在米晓冉身后的赵汉宇也对二老叫上了“爸”和“妈”，他们才意识到自己一时不周，竟然忽视了这位美国女婿。</p>
于是老两口又是一番紧着忙和，着地给女婿女儿安置行李，然后打热水，让他们洗脸。</p>
赵汉宇看着那盆冒着热气的水有点不理解。</p>
“为什么要洗脸，这是京城的风俗吗?”</p>
米婶儿赶紧解释，“京城风沙大，出趟门回来不擦把脸，就是一脸灰。所以进门都先洗脸，来了远道客人也让洗脸。”</p>
赵汉宇就入乡随俗，脱了外衣要去洗。</p>
没想到米晓冉却拦了他，“我们坐车回来的，没那么大灰。这是一种过时的习惯了，不洗也可以，我就不洗。否则我脸上的妆就全完了。对了，京城的平房不比纽约的公寓，洗了你弄不好要感冒的。”</p>
赵汉宇便又改了主意，“那就不洗。”</p>
结果老两口的这番好意，小两口谁也没领。</p>
反倒是米晓卉拿来毛巾，张罗着让罗广亮把脸给洗了，然后主动把一盆泛着肥皂沫的水端出去了。</p>
这让米婶儿心里头多少就有些不悦。</p>
为什么别扭，也说不出来。</p>
反正老太太是觉得自己这大闺女出了国，回来就成了半生，变得不懂情理了。</p>
不过正所谓没有花钱的不是。</p>
很快到了分发异国礼物的环节，米婶儿的些许不快也因此烟消云散了。</p>
“哎，广亮，你帮帮忙，那两个箱子拿过来。”</p>
“爸妈，我给你们买了西洋参，美国特产。这个电饭煲做饭特方便，插上电就行。家里用这个，妈就省事了。”</p>
“还有这微波炉，剩菜剩饭什么的放里面五分钟就好。能杀菌不说，还能烤地瓜和崩爆米花呢。”</p>
“对了，这件毛衣这条丝巾也是妈的。威士忌和万宝路是爸的。”</p>
“哎，晓卉你过来。就属给你带的东西最多。这个衣服，牛仔裤，这些巧克力，口香糖，薯片，还有这个包，这块电子表，这几盘磁带，都是给你买的。还有这个墨镜，这个绒毛狗，专门为你挑的。这下高兴了吧？”</p>
别说，这小两口倒是真没少往回带东西。</p>
两个大箱子啊，打开了全是五花八门的礼物。</p>
由此可见，米晓冉还是很惦记家里人的。</p>
不过这个时候，罗广亮可就觉着自己是外人了。</p>
看人家一家子这么亲的热的凑在一块堆高兴，有点不是事。</p>
于是赶紧找了个空挡告辞。</p>
“那什么，米师傅，米婶儿，晓冉我已经给您安全送到了，那我就回去了。”</p>
米师傅当然不能让他走，得留客啊。</p>
“别介啊，坐下再喝点茶啊。一会儿中午在家吃饭，我、汉宇还有你，一起喝点。你也尝尝洋酒。”</p>
“不了不了，您这全家团聚，肯定好多体己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p>
米婶也觉得不落忍，就说是从小看着罗广亮长大的，让他办点事应该的。</p>
可哪儿有白使唤人的？</p>
“这是哪儿的话，跑这么大老远的，今天全靠你了。不吃饭还行？再说了。广亮，你和晓冉也是一起长大的，跟亲兄妹有什么区别？干嘛跟婶子外道啊。”</p>
“哪儿能啊，就是这话嘛。我还能跟您客气啊。”</p>
罗广亮厚道地笑着说，“我是那边真有事。不瞒您说，就我们那屋啊，还有点东西没归置好。我得收拾完了，您才得使啊。”</p>
“而且我这边弄完了，还得跑一趟车，把这些东西给康大爷拉到魏家胡同那边去呢。我要喝了酒，就不方便开车了。这卫民不也该回来了嘛。也这两天的事。所以我还得帮我康大爷把那边收拾出来才行呢。”</p>
“您放心，无论是晓冉还是卫民，回来都不容易。咱们院的人能这么齐全，更是不容易。怎么也得凑一块热闹热闹。康大爷早就有这个意思了。这过年可好几天呢。您还怕我没机会喝您的酒吗？”</p>
这么一来，米师傅和米婶儿就不再留人了，都说“慢走。”</p>
结果谁都没想到，还是米晓卉。</p>
就在罗广亮要转身出门的时候，这丫头叫住了他，居然把米师傅两条万宝路中的一条塞在了罗广亮怀里。</p>
“亮子哥，你拿着抽去。”</p>
这么一来，米师傅和米婶儿当然也不好说什么，也都附和着说，“拿着拿着”。</p>
就这样，罗广亮拿着一条烟离开了。</p>
不过他是人走了，米晓冉却瞅着罗广亮和妹妹都不顺眼了。</p>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罗广亮提起了宁卫民，让米晓冉听着就生气。</p>
又或许是这一路上，姐儿俩聊天就没聊好，有点不同频了。</p>
尤其是妹妹这张嘴在车上差点让米晓冉下不来台，这时候米晓冉便迫不及待想找个出火的地方，认为可以用这件事来说说妹妹了。</p>
“我说你这丫头手也太大了，怎么随随便便就拿家里东西送人啊。那是我给爸买的。”</p>
米晓卉被训的一愣随即据理力争。</p>
“哎，你这人那人家去接你就是应该的啊？咱不得谢人家吗？”</p>
“我没说不该谢啊可拿两包不就好了。你犯得着给一整条吗？我一共才带回来两条。你知道这一条烟多少钱？十八美金。”</p>
姐姐居然提钱，让米晓卉忍不住白了她一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