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什么?”
许明月心里直嘀咕,这家伙离她太近了,声音就在自己耳朵边。说话间的气息扫过来,耳朵痒痒的,连带着心里也像小猫挠了一般,抓心抓肝的痒。
楚砚放下手,青色的蝴蝶在周围盘旋,俩人大眼瞪小眼。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楚砚问,他的语气很恶劣,眼神里却是出乎意料的耐心。
“专心点,再来。”
许明月被抓了个现行,有些尴尬掩饰性的轻咳了两声,道:“好。”
她闭着眼,呼吸慢慢变得悠长,许明月将杂念一股脑的压到脑海最深处。她感觉到楚砚的手又覆了上来,凉凉的,带着江南雨后的气息,蝴蝶又重新往远处飞去。
楚砚的灵力慢慢透过皮肤接触的地方的在许明月的体内流转,像是炎夏里泡进了一汪清凉的水池,她的心此刻异常安宁。
天地间一片寂静,她听到了楚砚贴在自己后背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慢慢的,她的心跳也开始随着楚砚心脏跳动的节拍而动,两个人的心跳像是融为一体。
许明月睁开了眼。
蓝湛湛的天空就在眼前,起伏的绿色山脉在脚下连绵不绝,她觉得自己飘在了空中;鸟儿穿过她的身体,在她身边飞翔,风在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听到了吗?”
“万物皆有声,大地也有心跳,天空也会说话。”楚砚在她耳边轻轻说话。
许明月发现自己变成了楚砚的蝴蝶。不,是她借着蝴蝶的眼睛看到了这一切,那些青色的蝴蝶跟着她的指令,飞向更高更远的天际。
“你听——”
楚砚的听觉这一刻对她开放。
潮水般的声音此一股脑的钻许明月的耳朵里,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她耳朵隐隐约约的胀痛,不过那股疼痛只持续了一瞬间,就变成了难以言喻的激动,她听到了天地的声音。
千里之外的山雨欲来,汹涌澎湃;近在咫尺的群山连绵不绝,由远及近,由小到大的声音汇聚在她的耳边,万物齐喑,分不清是谁的心跳。
那是广袤天地的吟唱。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自己此刻正像诗里的一颗蜉蝣,在天地苍穹间漂浮。纷乱嘈杂的声音里,她艰难的分辨着各种声音,最后,在一片喧嚣里,许明月听到了自己微弱却有力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蝴蝶翕动着翅膀,带起一抹青色流光飞回楚砚的掌心。他放下手,扶光剑听话的飞到了山顶,许明月仍然呆呆的还没回过神。
“回魂了。”楚砚伸出手指头在她眼前晃了晃。
“师兄。”许明月梦游似的抓住他的手指,回过神道,“你也太厉害了!”
楚砚仰起脸:“现在才知道我厉害。”
他继续道:“等你能听到手中的剑的声音的时候,就能真正御剑了。”
“那我要是一直听不到。”许明月苦着脸,“岂不是永远都学不会了。”
“兵器只是锦上添花。”楚砚难得的正了神色,“‘道’不同,修炼方式也不同。苍穹重剑术,但是显然你更适合符篆阵法,所以并不是你蠢笨,不必妄自菲薄。”
两人并肩站在山巅,许明月撒开手,两眼亮晶晶,头一次觉着大少爷的狗嘴里也能吐出象牙。
楚砚斜睨了她一眼,桃花眼里一片潋滟,一甩袖子转脸道:“可算敷衍完了,拉着一张脸丑死了,看在本少爷搜肠刮肚哄你开心的份上,师父罚抄的经,你就顺便帮我也抄了吧。”
“……”
得,果然正经不过三秒钟。
“您老自己抄吧,这种细活儿小的可没脑子干。”许明月瞪了他一眼,伸手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作势要走。
“回来!”楚砚一头雾水,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师兄也是为你好,多抄几遍长长记性。”
他二话不说,拉着许明月又重新上了剑,天地变换间,藏经阁的大门就近在眼前。
“……”
许明月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我写还不行吗。”正好要去找师父说的《刀法符篆》,她认命的踏上台阶,挥挥手示意楚砚赶紧走。
楚砚冲她抛了个媚眼,笑嘻嘻的就要离开,走了没多远,他又想到什么,转了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包桂花糕,大力塞到许明月手里:“小矮子,多吃点长个子。”
许明月:“……”
欺人太甚。
她暗戳戳的准备将阴阳神水改良一下,最好能让这厮多吃点教训。
藏经阁实际上就是一座塔,一共九层,上下都打通了。墙面上镶满了书架,古籍书册密密麻麻的摆到了顶层。墙壁上装了一圈圈长明灯,塔顶还放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照的整个藏经阁长年亮如白昼。
刀法......
符纂......
许明月在心里默念,站在梯子上一排排往上找,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师父说的书。
梯子停在了最顶层,顶层的书似乎很久没人光顾过了,上面蒙了一层灰。许明月干脆随便抽了本书看,这些书应当很古老了,书页都泛着黄,其他地方的书架子上都刻满防虫防水的符咒,唯独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的书甚至被虫子啃的七零八落;缺页,散架的书也不在少数。
她手里拿着的书册子上的字儿也有些奇奇怪怪,一时间竟然看不懂写了什么,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的许明月眼睛都要瞎了,她合上书,扉页上两个大字映入眼帘:魔道。
许明月吃了一惊,自家门派的藏经阁里怎么有魔道,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回了原处。犄角旮旯里还堆着几卷画轴,许明月把灰吹掉,坐在原地摊开了瞧。
画上画的都是苍穹派的风景,云海天的白茫茫一片,悬崖上的日出……
许明月一直往下翻,最后一卷有些特殊,画的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画画的人应当是个难得的丹青手,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风华绝代的身形。许明月把画举高了些,对着夜明珠的光仔细看;画上的女人低着头,眉眼异常锋利,几乎凌厉出了一股妖异感,她正站着山崖边,看着悬崖下翻滚的云海,玄色的身影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剑。
画像左下角用朱砂写了两个端正的小字:拂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