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声巨响,远处天穹上潋滟的结界波光突然一暗,像冬日里的沸腾的热气儿一般,慢悠悠消失不见,群鸟嘶叫,松涛翻涌。
长华突然蜷缩着手指,险些握不住剑,她呆呆的望着远处声音响起的方位,喉咙轻轻动了下,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师姐,怎么了?”东明凑过来问道,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长华微动,干瘦的脸上流露出一股了然的神色,她上下唇动了一下,道:“是你,都是你。”
“师姐说什么?”东明佯装疑惑,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保不齐是你那个宝贝徒弟。”
“滚!”长华冷冷喝道,手上的剑隐隐有电流涌动,“你个叛徒。”
这边的闹剧只上演了片刻,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山上的势力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一道道黑色的身影从山下簇簇落下,这些人浑身包裹在黑色的衣服里,存在感极低,看得出来,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那群混乱的散修安静了片刻,随即又骤然响起砰砰砰的爆炸声。众人看去,只见散修里竟然有数十人在顷刻间自爆,血肉翻飞,黑色的血雾到处都是,那雾气似乎有毒,落到人身上就滋滋的腐蚀掉大块皮肤。
“师兄!”东明走到他身前,低眉顺眼,“我不信您是私藏宝物的人,其中缘由,您就解释清楚吧!”
他说的情真意切,李如风却陡然变色,他长袖一甩,一股极强的灵力就往东明身上扇去,那个总是温文尔雅的掌门终于动了怒,厉声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东明狼狈的躲开,惊恐道:“师兄!我是为了你好!”
姜文昌看的面露喜色,竟然窝里斗起来了,他挤上前去,挡在东明身前:“怎么?东明真人莫不是知道些什么,李掌门要杀他灭口了?”
“呸!”长华提着剑,“清理门户哪轮得到你个老东西?!”
“你—”
“老”这个字,几乎是他的命门,这会子被人大喇喇的捅破,姜文昌气的不行,灌满功力的一掌就从天而降。
四个大能搅在一起,天地变色,许明月从地上捡了把剑反手一下挡住了一个欲偷袭的散修,她心乱如麻,师父耳语似的催促又响了起来:“快走!”
电光火石间,许明月突然理出来了一天线索——东明长老知道师父和魔头的渊源,他在威胁师父!
宝物不一定在师父的手里,但是有这么个生死人肉白骨的东西在眼前,任何跟它沾边的人无疑都处在风口浪尖,更何况是师父的几个关门弟子。
她几个是心惊肉跳的想着,落入这群虎视眈眈的人手里,该是怎样一番炼狱。
师父说的是对的,他们太弱小了,留下来也是负累,理智告诉他们应该听话立马离开,但是,许明月咬咬牙,她们怎么能让师父一个人孤立无援的待着这里。
几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抽出兵器,将师父围成一团。
李如风一愣,叹了口气,又换上那副婆婆妈妈的样子,笑道:“徒儿们呐,师父的白头发简直是一天比一天多了。”
“嘁,”宋嫣然哼了一声,“您都跟那老头子一个年纪了,长根白头发有什么稀奇的。”
他说着语气突然一凛:“长华!”
长华如遭雷劈,咬牙道:“师兄。”
“你已经很多年没叫过我师兄了。”李如风笑笑,“这几个孩子,”他的话没说下去。
长华神色几变,最终冲着几个人道:“跟我走!”
许明月:“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长华劈头盖脸的喝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跟你们没关系。”
许明月不吭声,就连平日里最怕事的温铭都出来道:“师父。”
“快走!”李如风罕见的发了火,“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他说着伸出手,一条细如小蛇的绳索就从袖子里钻了出来,不由分说的将几个人牢牢捆成一团,不容置疑道:“为师最后送你们一程。”
半空中突然出现一把跟之前姜文昌展示的杀生扇差不多的巨型折扇,李如风低头默念着什么,长发自起。另一边打斗正酣的姜文昌想躲避,却已经来不及,巨扇卷起一阵罡风,龙卷风一般席卷了整个大殿,不知掀翻多少修士。
许明月只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就悬空了起来,她被这道诡异的怪力一拉,瞬间退了老远,云海天在她眼前慢慢变成一个小点,直至消失不见。
她用尽了力气,想挣脱身上的绳子,那绳子仿佛有了神志一般,越挣扎束缚的越紧,听到师兄有气无力的声音在他耳边,“这是缚仙绳,没用的。”
许明月充耳不闻,直到再也撑不住,无力的瘫软成一团,我们还能回来吗?她有些茫然的想着。
山顶上风起云涌,师父却给她们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路,许明月的心里泛起了难以言喻的悲哀与苦楚,胸膛里翻江倒海的疼。
走?
他们去哪呢?
天大地大,又有何处容身之处。
师父那样叱咤风云的人物尚且被逼到如此地步,他们又能怎么办。
长华在半山腰停了下来,缚仙绳的光芒缓缓消失,她背对着他们,低头道:“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
许明月哑着嗓子,“那您呢?那师父呢?那些师兄师姐呢?”
“这些就不用你们操心。”长华回过身子,她的神色在天光下竟多了分温柔的色彩,“掌门师兄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上,他,他的寿元将近,你们找个钟灵毓秀的地方修炼也好,去红尘里打滚也好,总之不要提师兄的名字就好。”
说完这辈子最温柔的一句话,她的神色又凌厉的起来,一提剑,头也不回的往山顶去了。
她还是穿着一身黑不溜秋的道袍,衬的脸色枯槁无色,浑身上下唯一称得上是亮色的就只有那把滋滋拉拉响着的长剑。头发也是随意拢作一把,连条像样的发带都没用,近乎是飞蛾扑火的返回了云海天。
仿佛一把巨锤敲在几个人的天灵盖上,直把人震的头晕眼花,遍体生凉。
“她,她说什么?”楚砚喃喃自语。
“师父寿元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