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月站在床头,她想起师姐说的“师弟能听见”,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可千言万语太多,却开不了口。
最终,她只是轻轻呼了口气,不知怎么,语气比平日里还生硬了几分:“师兄,师姐说你能听到我们讲话,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床上的人仍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许明月见他一缕碎发搭在脸中间,下意识的想拂开,一想到他有听觉,会不会触觉也是正常的,手便停在了半空。
“你脸上有头发。”纠结万分,许明月的指尖还是拂去了那缕碍眼的头发。
“过几日我的神识要进入你的内府,可能会有些冷,你尽量别拦路,听到了没有,不然你就这样躺着吧。”
一口气说完,许明月仿佛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大步出了门。
门扉吱呀呀的响着,屋里格外安静,楚砚躺在床上,抓耳挠腮的想着许明月又去了什么地方。
消失了好几天,谁知道一回来就说了两句冷冰冰的话。
心魔见状见缝插针的聚拢过来,想好好羞辱他一番,而被一句“别拦路”刺的浑身不舒坦的元神悲愤不已,一掌将心魔劈开后仍愤愤不平的想道:“小白眼狼。”
就在这个时候,楚砚突然感受到一股无比熟悉的剑意。
璇玑剑法?
小师妹在干什么?
许明月不知道什么又重新进了房间,她的膝头上放了把通体碧色的长剑,剑身约十余寸,形态优美,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一道裂痕自剑刃蔓延至剑柄,——那是楚砚的扶光剑。
长剑似乎被某种力量吸引起来,缓缓浮在半空中,淡淡的流光自剑身一闪而过。
许明月屏息静气,将神识沉入内府。她回想着自己第一次见识到璇玑剑法的场景,在内府里幻化出一把同样的长剑。
就如同当年师父演示的一般,一招一式浮在脑海,将璇玑剑法的第一式过了一遍。
剑意分毫不差的融合在剑内,许明月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穿过万般的回忆,去寻着当初的心境。
已经不知道演练了多少遍,内府里的元神动作越来越快,蓦然,那道身影随着许明月的心意化作了她少年的模样。
剑意成了!
可剑意无形,离开元神就消弭不见,又怎么能融入扶光剑,填补它的裂痕?
这个问题许明月思来想去琢磨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合适的法子,最终,这个粗暴又直接的小师妹想了了极其凶残的办法——既然剑意离不开元神,干脆就将元神一分为二。
就在她内府里的元神剑意鼎盛之际,一瞬间,许明月的真元骤然暴虐而起向她自身席卷而来,干脆利落的将一半元神一股脑的融进剑身。
扶光剑蓦地大亮,那裂痕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一丝丝抚平,重新被赋予了生命。
元神受损的滋味不好受,更何况是直接分了一半?
许明月只觉得内府里撕心裂肺的搅动起来,她咬着牙,将闷哼声死死咽了下去。
不够,还没有到停下的时刻。
并没有耽搁,内府里虚弱了许多的元神又摇身一变,再次从头演练起了璇玑剑法。
先是“鹏程万里”,那是少年人一生最意气风发时刻,随后是“扶摇直上”“否极泰来。”直至最后一式“枯木逢春”
剑意让扶光剑愈发明亮,然而这种场景只持续了刹那,强行割裂元神的许明月终究还是遭了报应,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她再也支撑不住,卡在喉咙间许久的鲜血咳了出来,碧色的剑身染了斑斑血迹。
与此同时,院外凋零枯萎的草木瞬间变的苍翠欲滴。
枯木逢春之时,断剑重铸。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惊动了一直在内府跟心魔对峙的楚砚,那声音太狼狈了,搅的他心神不宁,若不是这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楚砚几乎都要许明月不在房间里了。
若有若无的剑意缭绕在周围,四方心魔虎视眈眈的盯着环绕在他周身的剑意,那股剑意微弱,却又异常执拗,被内府残暴的真元冲散,却又再次聚拢,仿佛剑意的主人一般,尽力将真元汇聚在一起。
楚砚本就在和心魔较量,许明月乍一出声,他莫名的开始焦躁起来,心魔见机蠢蠢欲动。
楚砚猛的站起来,元神幻化出道道剑影,竟然不管不顾的和肆虐反噬的剑气对抗起来,他的内府大震,被诛魔台所伤的裂缝也开始动荡,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看一眼,看一眼许明月。
他太清楚了,自己这个小师妹从来就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方,绝不轻言放弃。
就在楚砚焦躁不安的时候,一根手指突然点在了他的眉心,与此同时,一股冰凉的真元沿着眉间蔓延至内府,将内府里的伤口冻住了。
“少爷。”他听见了许明月略带着笑意的沙哑嗓音。
“安分些。”
楚砚咬牙切齿:“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许明月说:“只是把你的剑修好了。”就好像在说中午吃了什么菜一般随意。
下一秒,宛若冰天雪地般的寒冷气息就招呼也不打的席卷了整个内府,楚砚怕她被剑气误伤,心里又惦记着那句“别拦路”,好生受了一番罪。
凛冬过后,万物复苏,一股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剑意顺着许明月的神识缓缓探入楚砚的内府,不过眨眼的时间,那剑意就从许明月的神识间流走,化作实体,高悬在楚砚的内府里,睥睨着反噬的剑气。
楚砚一惊:“这是?”
他上前一步,鬼使神差般的握住了剑柄。
想起来了,楚砚心里一动,这是他入门是窥见的剑意,是璇玑剑法的真谛。
剑意勾起了从前的心境,楚砚的眼前闪过从前的一招一式,他伫立在原地,回顾了百年。
电光火石间,内府闪过一道极强的白光。
这一刻,整个山庄的灵气都如江河入海般汇聚进不知院,门窗震动不已,瑟瑟枯黄的落叶瞬间焕发生机。
温铭第一个跑到了不知院,嘴里呐呐的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宋嫣然急的不行,差点一头闯进去,被温铭拎着后领子站住了:“等会。”
直到这时,宋嫣然才惊觉身前一缕发丝已然被斩断。
这剑意蕴藏着无线生机,亦满含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