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热闹的宴会在林肯总统的祝酒词后很快进入到了下一个阶段。
夫人小姐们依旧跳着舞,品着甜点,比较着各自的珠宝,煞有介事的谈论着一些从自家男人处听到的关于战争的只言片语。
奥哈拉很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她本就是一个纯朴的乡村女孩,虽然向往着都市的热闹繁华,但也在此刻深深的体会到,格格不入是怎样一种的感受。
好在总统夫人玛丽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向旁人介绍着奥哈拉,也挡掉了不少言语不善的追问,引得众多背景深厚的贵妇都对奥哈拉颇感兴趣。
而男人们,这些权力的真正握持者们,很有默契的三三两两移步到了偏厅,这是个不算大的厅堂,但是很舒适,错落的摆放着考究的真皮椅子,中间略空了一块地方。侍者并不多,但都十分精干的模样,服务格外妥帖。
林肯总统拍拍身旁的椅子,示意詹姆斯坐在自己旁边,趁着人群还有些纷扰,并未到齐的时刻和他低声聊着。
“我命令各个战区部队都巡查过了,没有罗根先生的消息,他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肯尼亚那边我们有一个贸易处,我亲自让秘书官以白宫的命令层级下达了指示,他们会去照顾你的朋友的,放心吧。”
詹姆斯沉默片刻,诚恳的向林肯说道:“感谢你的帮忙,亚伯拉罕,维克多的事情还得靠我自己解决。亚当这边你要多加小心,从血族嘴里得到情报看,纯银对他几乎没有什么伤害。我和他交过手,他和普通血族完全不一样,更不用说战场上那些大量的低劣血奴。”
总统先生大咧咧的笑了笑:“呵呵,放心吧。对了,最近你的工厂做的怎么样,虽然你现在崛起的很快,但这帮老家伙一个个在工业领域待了一辈子,可以说美利坚的资本工业就是他们打出来的,将来和他们竞争,不容易啊。”
林肯努努嘴,指了指一众蓄着胡子,红光满面的大亨们,詹姆斯反倒是显得轻松了不少,随意说道:“主要精力和资金都放在一些新式的动力机器研究上,这两年法国一位叫勒努瓦和一位叫罗沙的科学家对此有了比较大的进展和研究,在这基础上我又在德国、英国搜罗了不少人才,目前我那个机械实验工厂倒是很热闹,就是烧钱。”
“你这是个好方向!现代化工业靠的就是技术的不断更新进步,有——”
“总统先生,人到齐了。”秘书官不得不打断了林肯总统和詹姆斯的谈话,这个有些私密的小型聚会要正式开始了。
詹姆斯冲林肯点点头,随即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大概三十多个人,除却军方的高层,美利坚联邦的政商要人都在这了。
林肯总统走到中间的空地处,手指轻扶着一张棕黑色的实木古董桌,引出了今天的谈话。
“先生们,关于这场战争后续的具体发展,已经没有了太多赘述的必要于此刻,我想先对废奴后关于黑人权益的事务听听大家的看法。”
“亚伯拉罕,你很清楚我们在坐的所有人为什么打这场战争。咱们北方要的的是发展,是美利坚工业资本的强大!南边?呵!那群土财主只想着卖好自己的棉花。这关税十几年来拉拉扯扯,不打能行吗?至于黑奴的事情,嗨!”
这个胖大的有些谢顶的男人嘬了口雪茄,戴着金色纹章戒指的手指抖了抖,言语有些粗豪的继续说道:“大伙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你搞废奴,咱们都支持,但你要说以后整的那帮黑鬼和我一屋子吃饭?嘿嘿,休想!”
话音刚落,屋里的众人都左右私语着,不时有人出声支持,有人皱着眉头摇晃着脑袋。
詹姆斯默默抽着自己的雪茄,嗅着那弥漫着的熏染般的味道,看向有些无奈的总统先生。他甚至很意外林肯会在这里提出这样一个话题,一个很不讨好的话题。
美利坚的南北战争看似是一场关于人类社会文明进步的正义之战,可本质上不过是两个资本集团的根本利益抗争。
美国独立后,南方和北方开始沿着两条不同的道路发展,在北方,资本主义经济发展迅速,从本世纪20年代起,北部各州就开始了工业革命,而南方则实行种植园黑人奴隶制,它严重窒息了北方工商业的发展。
西部新纳入版图的土地又成为了南北利益矛盾生长的土壤,再加上一方为了和英国资本工业抗衡,希望提高关税。而南部又为了棉花和各种种植商品的售卖,提出低关税甚至免关税自由竞争,彻底让彼此成为最大的敌人。
至于南方施行黑人奴隶制的原罪,不过是北方为了标榜自我的进步性和战争的正确性的一种名义手段。这些黑人逃到了“自由的”北方,面对的将是不输于种植园里苦难的血汗工厂。
话题就这样很快转变成了战后关于利益分配的问题,无非是北方的资本要更容易的进入南方,开设工厂,售卖商品,还有对外关税的力度。
詹姆斯也提了一点自己的诉求,关于南方土地买卖的问题,等他的新型动力机器研发成功后,南方大片土地深处的资源,将会成为世界的血液。
至于当下时代,黑人的权益问题,他还不具备干涉的能力,他能做的,就是在自己麾下的工厂或者产业中,给予他们相对更好些的待遇。而此刻的准备,是为了将来面对更大更复杂的难题。
如今这个世道里,说实话什么样的人都有,再加上又是战争,断胳膊断腿,奇形怪状的人并不少见。但杰克逊威尔镇的人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像马戏团故事里的巨怪一般的“人”。
那超过两米二十的个头和水塔般的体型,让周围的镇民自觉的为他让出好大一片道路。这个披着巨大斗篷的男人遮着眉眼,只有两侧棕黄色的长发垂下来。他的下巴很宽,胡须肆意且浓密。向着镇子的边缘走去。
几个有些机灵的赶忙跑去通知镇长和警长,这些日子镇子里时常有人失踪,偶有发现的都成了尸体,而且是干尸。
人们当然不知道这些可怕的祸事是谁干的,但是看到一个这样的外人,又形象可怖,很自然的都试图将种种坏事套上去。
维克多并不知道亚当在哪,可他就是有一种本能的,特异的感觉到了亚当的方位,他循着大致的方向向南方走着,离得越近,这种感受越发强烈。到了这个镇上后,维克多不仅能够感受到,甚至能清晰的嗅到他留下的气味。
亚当,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