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泰尔斯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六年前,回到在龙霄城的盾区里,在多头蛇基利卡的身躯中,与吉萨最后对峙的那一幕。
一样的冷静理智,隔绝感情。
一样的身觉奇妙,思维缥缈。
狱河之罪无比静默。
另一种力量则冥冥中涌起。
星辰王子凝望着手中的炼金球,感受着此时的神奇。
他看得见这个炼金球的内部构造:一股奇特的能量,正在无数金属圆片的包裹下,温驯而恒定地旋转着,如同沉睡的动物。
他甚至知道,只要轻轻掏出其中的一个机关锁片,温驯的能量就会变化为汹涌的浪涛,夺路而出,释放凶性,吞噬周围的一切。
如此明了。
如此简单。
泰尔斯满意地抬起头,视线缓缓扫过眼前的刺客们。
少年王子愉快地迈起步伐,向前走去。
他目光所及,炼金球所向,敌人们纷纷仓皇后退。
萨克埃尔皱着眉头看着泰尔斯步步向前:“嘿,你……”
“别担心,”泰尔斯淡淡地道:
“很快就结束。”
“你负责捡漏就行。”
萨克埃尔话语一滞。
捡漏?
什么意思?
他懵懂地挠了挠头。
王国这些年的新词汇?
“退后,殿下!”
钎子强压紧张,嘶声道:
“如果你试图用炼金球来威胁我们……”
但泰尔斯却轻笑着把炼金球塞进怀里,转而举起长剑。
“炼金球?”
“我看着像那么没品的人吗?”
钎子一愣。
下一秒,王子伸出左手,面色变冷。
“首先……”
只见泰尔斯的手掌一放一收,犹如在空中捞了个来回。
“小心脚下。”
他神情冷漠,眼前的刺客们顿时严阵以待!
出乎意料的是,泰尔斯眼前的敌人们什么事也没有,出事的是另一边。
扑通!
一声闷响,一个手持锁链,紧紧锁住约德尔右腿的刺客脚下一个踉跄,仰面摔倒!
“小心!”钎子眼神一凛,断喝出声。
“那个面具!”
但太迟了。
紧锁着约德尔的刺客们失去其中一角,平衡打破。
面具护卫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一秒的时间里,只见他右腿一振!
原本绑着他的锁链如灵蛇般弹起,牢牢地拴上倒地刺客的脖颈,然后瞬息扯紧!
泰尔斯咧起嘴角冷笑。
他再度伸手,对准控制着约德尔右臂的锁链。
但下一刻,泰尔斯却狠狠皱眉,脸上泛出疑惑。
他的左手在空中连续收紧两次。
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约德尔依然与剩余的三名刺客周旋着,钎子还在步步后退。
看来……
泰尔斯叹出一口气。
这能力还需要练习。
“萨克埃尔,”王子冷静下来,对着约德尔的方向挥挥手,重新握紧长剑:
“帮他一把。”
萨克埃尔不满地哼声:
“你说的好像是‘捡漏’?”
泰尔斯轻哼一声:
“正是。”
下一秒,萨克埃尔如猛兽般撞进约德尔身侧,马刀砸中一名刺客!
“砰!”
一个照面,那个躲避不及的刺客就捂着脖子,倒在刑罚骑士的刀下。
他手上的武器,只能在萨克埃尔的马刀上留下一道轻微的划痕。
泰尔斯不甘示弱,冷酷地执剑冲锋!
冲向钎子。
局势瞬间混乱起来!
“等等!”
钎子惊怒着抢上一步,扼住快绳的咽喉,让他痛苦呻吟:
“他们,您的侍从还在我手里,殿下!”
“只要您放我们——”
然而,下一秒,数步开外的泰尔斯就突然出现在钎子的眼前!
像是瞬间跨越了好几步。
把钎子惊出一身冷汗!
“唰——”
只见泰尔斯面不改色,双手挥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直取快绳和钎子两人的头颅!
挟持着快绳的刺客首领惊怒交加,来不及闪避的他,不得已一把将快绳向前推去,送上泰尔斯的剑锋!
快绳顿时亡魂大冒!
“不,不,不,等等啊,好殿下,乖殿下,”看着越发接近的剑风,快绳语无伦次,疯狂大吼道:
“我是你忠心又亲爱的——”
但泰尔斯不管不顾。
只是冷着脸继续挥剑!
“呼!”
剑风无情来袭!
钎子狼狈地就地一滚,堪堪躲开剑锋。
眼见无法避开夺命一剑的快绳心中一凉,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兀自不忘大吼:
“——的怀亚·卡索啊啊啊啊!”
呼!
剑锋斩过快绳的脖颈!
“嗤!”
鲜血飙射。
一个头颅飞上半空。
“泰尔斯!”
快绳绝望地痛呼着,满面泪花地感受着脖颈被破开的剧痛:
“我恨你一辈——”
就在此时。
“啪!”
一声脆响。
快绳的话被堵死在嘴边,他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嗯?
“醒醒!”泰尔斯嗓音冷清地传来。
“啪!”
又一记耳光下,快绳终于颤巍巍地睁开眼睛,惊诧地望着举高手掌的泰尔斯。
快绳愣住了。
“你不是把我斩首……”
他冷汗淋漓地扭了扭头,这才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头还在肩膀上!
天啊!
他还活着!
快绳的脸色由哭丧转成狂喜。
好棒啊!
诶?那刚刚……
“啪!”
又是一记耳光,泰尔斯皱眉道:“醒醒!”
“掉头的不是你。”
快绳下意识地低头:他的身边,在血泊里滚着另一个人头。
之前挟持着他的,那个刺客的头颅。
快绳呆住了。
奇怪?
刚刚的剑不是已经斩过我的……
另一边,狼狈起身的钎子扶住一个属下的手臂,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被斩杀的刺客。
不可能。
他亲眼看见的……
那个小子的剑已经斩过去了……
为什么人头落地的,是另一个目标?
明明还离得那么远……
这到底是什么把戏?
“好好待着,”泰尔斯不耐烦地把快绳推到一边,重新举起剑:
“就砍不到你!”
还在懵懂的快绳摔了个狗吃屎,惨叫出声。
“不帮忙松绑就算了……”
“好歹温柔点啊!”
另一边,萨克埃尔已经迅速解决了困锁约德尔的两人,面具护卫终于恢复自由,正在解开身上的锁链。
该死!
钎子心中急怒。
而等他转过头,泰尔斯已经再次冲锋而来!
“拦住他!”
钎子嘶声下令。
“咻!”
他的身后,立刻有一名刺客从手中投出一柄手斧!
直指近在眼前的泰尔斯。
泰尔斯扯了扯嘴角,却只吐出一个词:
“偏了。”
他们不知道——泰尔斯心想。
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做到什么。
在这个神奇的状态里,他无比冷静,无比理智,似乎从不会有慌乱和冲动。
他甚至可以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中,如在咫尺,触手可及。
比如……敌人的武器。
泰尔斯默默地看着空中飞向他的手斧。
下一秒,那柄手斧就诡异地消失在空中!
在泰尔斯的身侧,手斧再次凭空出现,飞向远方。
“当啷……”
手斧无力地落地,摔出无助的当啷声响。
正如泰尔斯所言——偏了。
钎子的瞳孔又是一颤。
不。
出手的刹那,他看得很清楚,手斧根本不可能偏。
所以这次又是……
看清了眼前的诡异,刺客们再度哗然!
“不错的戏法。”
萨克埃尔手上一滞,若有所思地看着泰尔斯的表演:
“多年前,永星城来了个马戏团,里面有个外号‘飞刀小丑’的异能者,他能凭空变出飞刀,甚至隔空取物,连康斯坦丝公主都被他逗乐过……直到那个马戏团惹了大人物,被血瓶帮砸了个干净……”
“铛!”
泰尔斯果断转动长剑,与眼前的另一名刺客对上,格住他手里的武器。
不。
不一样。
他知道,这可不是什么‘飞刀小丑’。
也不是简单的移形换位。
下一秒,泰尔斯的长剑倏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在刺客的胸前!
“嗤!”
在对方惊愕的眼神下,泰尔斯连终结之力都用不上,只是轻轻一推,就了结了他的性命。
真方便。
泰尔斯咧开嘴角。
这种攻击永远不会落空的战斗……
真是太方便了。
“咻!咻!”破空声袭来。
泰尔斯轻轻挥手,三枚指向他的飞镖消失在眼前,撞上另一边的墙壁。
他左手再扬,两柄匕首歪歪扭扭地射出,“回敬”那个射飞镖的刺客。
王子脚下不停,三两步赶到坦帕的身前。
酒馆老板身后的一个刺客还在惊讶地找着自己凭空消失的匕首,就被泰尔斯轻松地一剑穿喉——而那个刺客死前发誓,自己理应避开了那一剑的轨迹才对。
出乎泰尔斯意料的时候,原先一直萎靡不振的坦帕突然眼神一厉,趁着另一名刺客手忙脚乱的时刻,发狠地一个后脑勺,撞中他的鼻子!
坦帕咬着牙,一个后仰摔,后背结结实实地砸上那个刺客的胸膛!
“上一次这么对我的是一个兽人……”
“它的头骨,现在还挂在我的卧室里!”
前一刻还是人质的坦帕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一脸凶相,照着那个刺客的颈骨就是一脚!
喀拉!
惊心动魄的断折声中,泰尔斯看得眉头微蹙。
坦帕吐出一口血,对着他晃了晃脑袋:“别发愣,做你该做的事。”
泰尔斯这才扬眉转身。
另一边,萨克埃尔正面突破,无论多少人拦在他面前,都不是他一合之敌,约德尔解开锁链后就消失在空气中,只有时不时蹊跷倒下的刺客尸体,证实着阴影里的面具护卫存在着。
钎子看着场中彻底扭转的局势,觉得心里越来越凉。
泰尔斯稳步向前,看似人单力孤,却势如破竹。
射向他的暗器无一得中,斩向他的刀锋会诡异地偏折,刺入他躯体的剑刃空不着力。
甚至有刺客来到泰尔斯面前,才发现自己手上的武器蹊跷消失。
相比之下,泰尔斯的长剑像是无从抵挡的命运,每次挥出,就必然突破格挡、无视闪避、正中目标。
他身上表现出的诡异,让刺客们心惊胆战。
片刻之间,刺客已经剩下不到十人。
钎子挣扎着咬住牙齿。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决断。
泰尔斯没有看到钎子越发难看的脸色,也没管萨克埃尔复杂的眼神,只是全心全意地感受着自己的新能力。
他能轻而易举地取走眼前敌人手中的匕首,就像端起书桌上的茶杯。
好像距离对他不复存在。
他甚至能变换自己以及长剑的位置。
让它出现在该在的地方。
他还能让远处劲射而来的暗器——比如刚刚的手斧——转移位置。
就像扯动钓竿上的鱼线。
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泰尔斯慢慢有了明悟。
隔空取物,移形换影,这些于他而言,都不在话下。
不过,还是多多少少有些限制的。
静止的匕首相比空中的飞斧……
手中的长剑相比自己的整个人……
目标越小越轻,距离越近越短,速度越低越慢……他的能力,就越容易发挥作用。
很好。
“撤!”
突如其来的暴喝,打断了泰尔斯的思绪.
钎子满面狰狞地扼住奋力挣扎的玛丽娜,把她挟持在身前,连连退步。
他看向泰尔斯的目光,已经充满了戒惧。
如果这个王子有这种力量……
那他在酒馆里的表现……
难道是为了引我们上钩吗。
“撤退!”钎子怒吼道。
泰尔斯眯起眼,看着刺客们如释重负,训练有素地后退。
眼见就要隐入黑暗。
“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猎狐游戏,”另一边的萨克埃尔几乎成了人形禁区,所到之处,刺客无不夺路而逃:
“他们会跑。”
但他们跑不掉。
泰尔斯心道。
他们无论逃去哪里,都在我的掌中。
下一秒,挟持着玛丽娜的钎子又惊讶地发现:五步之外的泰尔斯,转眼间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他怎么又……
来不及想太多,钎子故技重施,推着玛丽娜作为挡箭牌!
“唰!”
泰尔斯依旧眼神凌厉,长剑拦腰斩过视死如归的玛丽娜!
钎子痛呼一声,带着鲜血滚出一米开外。
自忖必死无疑的玛丽娜颤然睁眼,却发现自己完好无损,甚至手上的绳子,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切开。
“你没事,女士。”
泰尔斯向她伸出手,冷笑道:“看上去,你需要帮忙?”
玛丽娜打开他的手臂,自己爬起来,咬牙怒哼:
“我不需要你来救我!”
好吧。
脾气真差。
泰尔斯扬了扬眉毛:
“顺便一句,关于刚刚在酒馆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