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素宫好容易抓住他,干嘛不杀了他?”路芬芳问。
“周重璧虽然作恶多端,但他一日不说洞天壶的下落,六大门派就一日没法杀他。”
“哦对了,提起六大门派,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路芬芳洗完澡,擦身换衣,便把昨晚苕华所说沧海遗珠之事与伯服讲明。伯服说道:“什么沧海派?什么凤麟洲宝物?我不知道,没听过。”
“啊?你是上古之灵应该博古通今,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吗?你连自己去没去过凤麟洲都不知道?”路芬芳大感讶异。
伯服却打哈欠道:“谁说上古之灵就应该什么都知道。我灵力衰竭后经常沉睡,有时一二年间都全无意识。所以我劝你早些拿到南海蝴蝶为我补给,不然你便听凭澄凌澄冬她们驱使摆布你吧。”
“切,说得好像你清醒时便百般保护了我一样,你也只是看着罢了。”路芬芳不满得嘟囔。
路芬芳刚舒舒服服躺到床上去,伯服又喝止道:“本尊让你睡了吗?事不宜迟,还不趁黑爬上梦真崖取南海蝴蝶!”
“我刚扎完马腿都抬不起来,你还让我摸黑爬山?我不去!”
路芬芳说罢钻到被子里,刚闭上眼便觉胸口一烫。她以为是被子着了火,哗啦把被子扔到地上,才发觉是胸口的朱砂痣灼痛难忍。她骂道:“死老头,你敢使坏!”
“你再骂本尊一句试试?”伯服说着又烫了路芬芳一下。路芬芳疼得快哭了,死伯服,听说话声音像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一样可爱,强迫起别人来就丝毫不可爱了。
路芬芳极不情愿得换好了衣服,爬上梦真崖时感觉自己只剩下半条命。她刚想坐下歇歇脚,伯服又催促道:“南海蝴蝶就在那个山洞里面,快进去吧。”
“你就不能让我喘口气吗?说好了五天时间,干嘛这么催我。”路芬芳头脑晕眩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心想,这回你就是烫死我,我也不走了。
“现在情况有变,我来不及和你解释。”伯服说完,却没有再烫路芬芳。路芬芳坐够了,才继续问伯服道:“你说这个洞里会不会有机关?有没有人看守?这种牢狱重地,为什么我每次都能这么容易进来?”
路芬芳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伯服都没有回答。路芬芳还以为伯服生气,又坐了一会儿,再好声好气和他说话,他也还是不理。
伯服不说话,路芬芳紧张了起来,难道伯服灵力已经支撑不过今晚,所以才急催路芬芳上梦真崖?
伯服一身傲气,即便真的有危险也不会向路芬芳承认。路芬芳还记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当下来了精神,蹑手蹑脚便朝那洞口摸去。伯服这个自私的家伙,说他有心目视物可以指点路芬芳路径,叫她不必费事带灯笼火把之类。这下可好,他自己睡过去了,可要路芬芳自己一人摸黑。
路芬芳只好折了根树枝慢慢向洞内探去,看看是否有机关暗器。她刚刚拨开洞口的草藤,只听洞内喊道:“什么人!”
接着一阵寒风扑出,钢筋铁骨般的手爪掐了路芬芳颈脖将她按在树上。满树枝叶如遭雹击雨打刷刷落下,劈头盖脸打在路芬芳身上。借着月光,周重璧看清了惊恐挣扎的路芬芳,却并未松开手:“是你?你又来这干什么?”
路芬芳被他掐得舌头都快吐出来了,哪里还能回答。周重璧松开了手,路芬芳靠着树干慢慢滑下来,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平息。周重璧漠然道:“我默许你可以来祭拜猫妖,没准你可以进我的山洞。”
路芬芳看周重璧腰上头上白布尽去,看来他伤都好了。路芬芳哑着嗓子道:“它是魑魅,不是猫妖。还有,我想进洞是想问你有没有——”
“没有。”
“我还没问你我要找什么呢!真是岂有此理!”
“反正你不能进来。”
“你……你不过是阶下囚,怎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虽然……我不是太素宫的弟子,但好歹也是香库师傅,我用得着听你的吗?”
“呵呵,你以为依仗太素宫便是有了身份,便可对旁人颐指气使,只怕他日却会落得和我一样下场。”周重璧冷笑道。
“你什么意思?”路芬芳觉得周重璧这张嘴天生就是用来诅咒别人的。她再不会像上次那样不爱听就跑,这次非跟他理论个长短不可!
“我本是天墉叛徒,却因身怀洞天宝壶而被六大门派追击。现下太素抓到我,为了独吞洞天壶决计不肯把我交还天墉师门。你身怀珠丘丹炉一事若被六大门派知晓,难道不会落得和我一样下场么?”
路芬芳呆住了。不可能吧,他瞎猜的?不,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周重璧见她吓坏了,轻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若我想说,那日在齐云山道上便告诉夏苕华了。”
如此说来,周重璧在齐云山道初遇时便知道了珠丘丹炉的秘密。那时芬芳神智虽然不太清醒,但肯定是没有说出丹炉的秘密。莫非周重璧搭脉就能感觉到丹炉封印在她体内么?
不对,还是不对。路芬芳重伤卧床十几天,太素修士日日为她搭脉几次,怎么就没人发现她身体有异常呢?
“你不用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不重要。”周重璧摆摆手,“我只劝你一句,若想活命就早些离开太素宫,回家乡嫁人生孩子吧。你要走修仙这条路,不会有好结果的。”
“哼,什么嫁人生孩子,这种事用得着你来说吗,你又不是我爹!”
“哦,那你走吧。”
“啊?”
周重璧转身回洞。路芬芳追上去嚷道:“你,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吗?我没有资质又怎样,怀璧其罪又怎样?我路芬芳才不会像你一样做缩头乌龟!你瞧不起我,我偏要修仙,终有一天我要打败你!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周重璧回头,看到路芬芳满脸泪痕,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路芬芳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生气,她知道自己天灵根被废时不曾哭,在太素宫接连碰壁不曾哭,被澄凌她们几番折辱也不曾哭,才被周重璧说了一句重话就哭成这样。所以,他的恶毒言语简直比天下最烈的**还毒!
“你已经打败我了。”周重璧指了指自己腰腹,“差点捅死我,还不够?”
路芬芳不管,还是哭。周重璧被她哭得没办法了,耐着性子蹲在山洞口,问道:“你半夜来此到底要找什么?”
“哼,刚才我说你不听,现在姑奶奶不要说了!”路芬芳一喊,鼻涕就喷了出来。
“不说拉倒。”
“诶——你,你在梦真崖这么久了,有没有见过南海蝴蝶?”
周重璧与路芬芳一前一后往山洞里走。周重璧不点火把,也不管路芬芳能不能看到路,任由她在身后跌跌撞撞,也不肯搀她一把。
路芬芳正摸着岩壁往前走,忽然一个东西“扑啦”撞到她眼睛上。她以为是只蛾子,用手抓了。拿到眼前细看,却发现是只冰翅蓝身,泠泠生光的蝴蝶!
路芬芳被蝴蝶惊艳,手里一松,任那蝴蝶飞走了。她追上周重璧,两人越往前走越亮。终于走到洞内开阔之处,路芬芳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好大一片玉簪花海!花色明如关山之月,寒似沙场之雪,千百蝴蝶或沉睡花间,或飞于半空,交织如霞如锦。路芬芳感叹道:“真是太美了!”
路芬芳明白上回来时周重璧为何要采玉簪花,原来便是为了供这些蝴蝶采食花蜜。路芬芳质疑道:“可我听说南海蝴蝶有帆船那么大。”
“那你去找帆船那么大的蝴蝶吧,我这没有。”
真是和他多说一句都后悔。路芬芳狠狠白了周重璧一眼。周重璧这个人就像是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真想不到他竟有养蝴蝶这样的雅好。可是他弄了这么多蝴蝶在洞里,万一被太素宫的人瞧见怎么办?难道他还能像变戏法一般,把蝴蝶都变没掉?
路芬芳忽然觉得手痒痒的,抬臂一看,原来是一只蝴蝶落到了她手背上。路芬芳忙问周重璧:“它飞到我手上来了,怎么办啊?”
“你不就是来找南海蝴蝶的么,这只愿意跟你走。”周重璧说道。
路芬芳仔细观察这只可爱的蝴蝶,想到它马上要被伯服那老头子拆了翅膀嚼碎吃掉,真是很不忍心。可是若不吃它,伯服又会死,她也只能委屈小蝴蝶了。
路芬芳转脸看周重璧,见他目光还如从前一样冰寒,似乎深深注视着蝴蝶与花,又似乎透过眼前之景,看到了更为遥远的东西。她盯了一会儿,终于被周重璧发现了。他皱眉道:“还不走。”
“哦,就走。谢谢你了。”
周重璧掐了路芬芳肩膀将她转过身去向洞外一推。路芬芳几个踉跄险些栽跟头,再回头想要骂周重璧时,只见洞内雪光清寒,蝶影聚散,早已没有周重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