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路芬芳心知中计却也迟了。聪明如澄雷,再情急也不可能把箭射在青龙像底座上侮辱青羊观,这箭一定是刘静寻扎在这里,引路芬芳上钩,再借青羊观的人拖住她。借刀杀人加调虎离山,路芬芳倒真小瞧了刘静寻这鼠精的智慧。
误会闹成这样,路芬芳也只有尽力解释了。她拱手对宋惜光深躬说道:“晚辈紫翠峰散修路芬芳拜见宋观主。宋观主且听晚辈解释一句,这支箭确实不是晚辈所射,晚辈是从云根草堂追妖经过此地,偶然发现此箭蹊跷,便停下来查看而已。”
路芬芳这番话说得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宋惜光倒对她另眼相看。宋惜光说道:“你捉什么妖来,为何见到这支箭便要停下查看呢?”
路芬芳据实答道:“那云根草堂中刚脱出一只火鼠精,晚辈的朋友追她许久不曾回还,晚辈担心他有危险便也追了出来,谁料经过贵观,正见我朋友的箭插在青龙像下,还以为是我那朋友做的记号,刚停下来试着拔箭,便被那小道友当成贼人堵住了。”
“我看你这话不尽不实。”宋观主皱眉道,“云根草堂是互市,多年受陈劲节管理,一直井然有序,怎可能出了妖怪?”
路芬芳说道:“确实如此,晚辈久仰宋观主威名,不敢有丝毫欺瞒。只是那火鼠精既能有暇在此设下圈套,想必我那朋友已经十分危险,还望观主明察,放我救人。”
宋惜光沉吟片刻,便问那报信的小道童:“小竹,刚才你在门口可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这……没有。”那小道童挠挠头说道。
“没有听到射箭声么?”
“没有……”
宋惜光摇摇头。亲自来青龙像下察看,摸了摸箭身,缓缓说道:“这箭上有一掌宽的地方比别处细了一厘,想是那人握着箭悄悄插进铜像底座,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已把这箭身握得变了形。若双眼看去,却是瞧不出来的。”
宋观主果然心细如发。路芬芳暗暗赞叹。宋又看了一眼路芬芳道:“你只有练气六层。外功又弱,应该没有这插箭的本事。力气小了,插不进去;力气太大。这箭早就折断了。”
宋观主说得分毫不差,路芬芳又赞道:“宋观主明察秋毫,晚辈拜服。”
宋惜光便握了那箭轻轻往上一提拔了出来,交还给路芬芳道:“好了。我已知此事与你无关,去追你的朋友吧。”
宋观主说了。便携了他的弟子们回观中去。路芬芳谢过,却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宋惜光通情达理,这误会还是很好解释的。如此看来,刘静寻使这一出竟然没有太大意义……难道。难道是计中计?
坏了。刘静寻应该已经料到,等到误会解开,路芬芳肯定马不停蹄去别处找寻。青羊观反而成了首先被她排除的区域;而且青羊观中守备森严,宋惜光又是这等厉害精明人物。刘静寻最不可能躲在这里了。
最不可能的就是最可能的!路芬芳一直奉行这个原则,她有种预感,火鼠就躲在青羊观里!
眼看着山门就要关上,路芬芳正要追上去,转念又想:她刚才还信誓旦旦说要赶紧去别处追火鼠,这会儿又一口咬定火鼠在道观之内,不是找茬是什么?宋惜光已经放她一马,还会容她放肆第二回么?
路芬芳想到这里,山门已经关上了,她悄悄退到一旁,思来想去——也只有悄悄溜进去,一探究竟!
夜色将近,此时不动手却待何时!路芬芳便唤了珠丘丹炉内的草精蓝睛和苏合两个出来,说道:“你们俩帮我个忙,我亲自潜入青羊观不便,你们两个便悄悄进去,帮我探寻火鼠的踪迹。”
蓝睛点了点头,苏合却撇嘴道:“让我们去?有什么好处?”
路芬芳笑道:“此次你们两个若合力帮我抓住火鼠,我便收你们两个为灵宠!”
路芬芳言出必行,蓝睛和苏合齐齐说了声“好”,听路芬芳吩咐完战术,便绕过正门,潜在爬山虎最为茂密的山墙下,化成草形缓缓爬了上去。此时天上星月暗淡,微风飒飒,墙头有草动声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且说苏合和蓝睛成功进了内院,停在混元殿的门前。混元殿中供奉的正是太清道德天尊太上老君。苏合借着烛光看去,老君像正手持混元乾坤圈,拉成“一”字,寓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她感觉不到混元殿中有妖气,正要叫蓝睛走,却见他双手合十闭着眼在那里拜呢。苏合气得拍了蓝睛后脑勺一下:“拜什么?走了,你这个呆子!”
苏合后悔自己答应太快,竟然真带了蓝睛这个傻子进来碍手碍脚。她拉了蓝睛的手,转到后殿。这后殿供奉的是慈航真人,也便是佛家所说的“观音大士”,她正端坐莲台,容貌秀丽慈祥,便是她为女子修行开了不二法门,从她以来才有女子出家修行之路。
苏合看到慈航真人像,心生敬畏,便也拜了几拜。蓝睛挠头道:“刚才你不让我拜,自己这会儿倒拜起来了。”
苏合笑道:“嘻嘻,呆子,你说火鼠精也偷吃灯油不吃?”
苏合这般说,蓝睛似懂非懂道:“这样也对,那火鼠本来生长在不尽木下,现在藏在灯火后面偷吃灯油,可不是绝佳的掩护么?”
蓝睛还没说完,苏合一个箭步就跳到供桌上,拔了那两根香烛。蓝睛吓了一跳,再看时苏合手里握得哪里是香烛,分明是只燃烧着火的大老鼠!
那老鼠正在挣扎间,蓝睛手中千万条绿叶已经蜘蛛网似的将它牢牢兜住,火也烧不断,啃也啃不烂。苏合怕火,握不住那老鼠只得松了手,任由它披着一身绿叶枝条满殿上乱窜,蹬翻了许多杯盘碗盏。动静一大,外面吵嚷起来,想是青羊观的道士们衣襟发现了。
苏合道声“快走”,出了混元殿便直向屋顶上爬去,与蓝睛架起一座草桥直通刚才爬上来的山墙。两人刚刚迈上草桥,却听“咔嚓”一声,脚下一软,原来那草桥早被人砍断了。两人一面下坠一面望去,底下乌压压全是仰着头的道士,少说有三十几个!
苏合倒是不怕这些臭道士,但这事要是办砸了,路芬芳肯定要翻脸。她便拉着蓝睛,蓝睛缚着火鼠,两个人又架一座草桥跃回混元殿顶上。
“往那边跑!”苏合与蓝睛架草而飞,又逃到玉皇殿上。一百多个道士点着火把围了过来,他们俩已经无路可逃。路芬芳也传信过来:“好了,停手吧,宋惜光已经过去了,你们俯首吧!”
路芬芳虽然向来不怕这些所谓的掌门长老,但宋惜光德高望重,却与陈逾熠、李靖不同,路芬芳是真不想惹他。
苏合却是天不怕地不怕,她比路芬芳还要嚣张十倍,谁的面子也不给,看见宋惜光来了,拉了蓝睛的手一下便跳到那只独角青羊铜像上。
众弟子惊呼,连宋惜光也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青羊是太上老君的化身,而现在苏合蓝睛两只草精竟然跳到青羊铜像背上,可不是欺师灭祖、辱没先人么!宋惜光怒得便要一剑刺来,但他又不能对着青羊像挥剑,投鼠忌器,越发恨得脸色铁青了。
“师父!”百余道士举着火把要围攻苏合,却被宋惜光喝退了。苏合得意得挥了挥手里被包成粽子一样的火鼠:“老道士,这鼠精正在偷吃慈航真人的灯油呢,我们帮你抓住了,你怎么谢我们呀?”
“呵呵,如果贫道没看错的话,姑娘你,还有你身后那位,也都是妖吧。”宋惜光说道。
“老道士别血口喷人,你看清楚了,我和蓝睛是有主人的灵宠,才不是什么妖怪呢!”
宋惜光道:“哦?既是这样,那你们血契在哪里?”
宋惜光这样说,轮到苏合傻眼了,蓝睛也有些害怕了。苏合说道:“我们……反正是有主人的,你自己和火鼠沆瀣一气,这会儿被我们拆穿,想倒打一耙是吧?”
“呵呵,非也。既然二位都是有主人的,那便让主人来领你们吧。”两个草精玩得这样凶,宋惜光实在也给足了他们面子。苏合却想道,若是路芬芳来带他们走,那捉火鼠之功还算不算?惹宋惜光之过与得火鼠精之功,到底哪个更重些?
苏合也拿不定主意,反正她觉得不能中了这老道的奸计,便说道:“我家主人是何等人物,才没工夫见你呢!识相的让出路来,放我们出去,否则——”
苏合这否则还没说完,一张大网兜头就罩了过来,把她和蓝睛困住了。苏合敌不过这仙网上的法力,抽出刀来便抵住青羊的独角:“臭道士快放了我们!信不信我把它这一只角也给你砍下来啊!”
正在这时,忽听门口一声“住手!”,却是路芬芳来了。路芬芳见到此情景,急喝苏合放下刀,一面使劲给宋惜光赔不是。宋惜光冷着脸道:“这两个草精,果真是你的灵宠么?”
路芬芳说了声是,一面狠狠瞪了苏合一眼,她是不是脑子烧坏了,竟然派苏合这个女大王来大闹青羊观,这下真不知怎么收场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