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身影随即出现在门后,低着脑袋从屋里走出来。
以为弟弟已经熟睡了的孔柏骥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开门,莫名有点心虚,一时间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却在下一秒便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少年整个人明显是飘忽的状态,脚步也轻飘飘的,眼睛甚至没有看路,让孔柏骥总觉得他随时都会绊倒或者撞到墙,不由一个箭步迈上前,轻轻揽住他的肩膀。
沈瞳还在恍恍惚惚的想问题,走廊里的光线又非常昏暗,顿时被这只突然伸过来的大手弄得抖了抖。但抖动的幅度很小,就像只乍然受惊的小麻雀,只无措的轻颤了一下小翅膀。
不过他很快认出了对方是谁,并因对方熟悉的气息而乖乖的平静下来,甚至朝眼前宽厚的胸膛上主动偎了偎。孔柏骥却越发明显的感觉出弟弟的不对,用结实的双臂把他整个身体都圈进怀中,低低唤:“瞳瞳?”
半天都没有得到回话,孔柏骥不由担心起来,再度喊出弟弟从上了中学起就不喜欢人叫的小名:“宝宝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哪里不开心了?告诉我好不好?”
“……哥哥,”沈瞳终于小声的开口了:“我没事,只是做噩梦了。”
孔柏骥亲了亲他有些凌乱的额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弟弟都那么大了又身为一个男孩子竟然还怕噩梦有什么不对,只管一味的哄道:“不怕不怕,有哥哥在。噩梦都是假的,我帮你把它赶跑,它不会再来找你了。”
从这个小细节就足以看出沈瞳平日里的娇气和幼稚得有一半是孔柏骥的错。他被孔柏骥给惯坏了,而且从小到大惯了那么多年,简直积重难消。也许是夜晚本来就容易让人产生空落落和畏怯,沈瞳不仅觉得惴惴不安,还莫名有种周围的一切皆为虚幻的念头,缩在孔柏骥怀里问:“哥哥你会一直都在对不对?”
少年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脆弱,模样则像唯恐被丢下的小动物,顿时让孔柏骥心疼起来,一边暗暗想着弟弟到底梦见了什么事而吓成这样,一边非常肯定的答:“当然,我一直都在,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哥哥大人本就磁性沉着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听起来更显稳重,并带来说不出的安全感。沈瞳的情绪其实之前就已经平定下来了,只是大脑仍不愿意接受这里只是个穿越世界的事实,又在孔柏骥怀里趴了小半分钟才退离了他的怀抱,抽了抽小鼻子道:“……我渴了,要下楼喝水。”
孔柏骥牵着弟弟的手把人领进了自己的卧室,“在这等着,我去帮你倒。”
沈瞳来不及阻止便见对方已经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了,便听话的待在屋内等,顺势对四周打量了一圈。
小学的时候他还经常跑来哥哥的卧室里跟他睡,但进入初中后就再没来过了,这里的摆设仍和记忆中一模一样,配色自然舒适,布局也简单大气。因为面积比较宽阔,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放了个大大的书桌,沈瞳还记得孔柏骥曾在这张桌子前给自己辅导过好几次作业。
只是桌上的相框比以前又多了几个,沈瞳走过去看了看,其中有一家四口的全家福,有他和孔柏骥的合影,还有他一个人的独照。比如不久前拿着滑板的自拍,两年半前参加初中入学军训时带着军帽双颊红扑扑的笑颜,甚至三四岁时因为摔倒而揉着破了皮的小胖胳臂非常丢人的掉金豆豆的画面……
总之每张照片里都有他。
还是那句话,所幸沈瞳有张颜值超标的脸,又很上相,不管什么年纪的照片都拍的特好看,就连糗照也可爱的不行。但沈瞳对于酷爱收集自己糗事的哥哥表示非常无语,随即就拿起了那张掉豆豆的相框,试图把里面的照片给偷偷揪出来。
刚揪到一半孔柏骥便回来了,端着牛奶走近:“你在干嘛?”
沈瞳竟莫名有点心虚,忙转过身来并把相框藏到了背后,“没干嘛。”
这一转,才借助卧室里明亮的灯光看到对方脸上的伤痕,立马忘了照片的事,急急走上前:“哥哥你怎么受伤了!!”
孔柏骥顿了一下,眼也不眨的撒谎道:“今天公司开小规模的庆功宴,有两个本就有矛盾的导演喝多了打了起来,拉架的时候误中了两拳。”
沈瞳知道孔柏骥虽然至今仍然在为沈氏工作,但三年前就开始了创业,另外开了个自己的传媒公司。因为其经营方向和沈氏企业完全不在一条线上,沈氏除了资金之外也帮不上什么其他的忙,而娱乐圈本来就乱,在创业初期曾遇过不少困难。
作为更帮不上忙且还没踏入社会的傻白甜,沈瞳只有一脸焦急的找医药箱的份儿,所幸药箱仍和以前一样放在书桌旁的架子上,随即便哒哒哒跑去把它抱过来,“哥哥疼不疼?我来帮你涂药。”
“不疼。”孔柏骥看着弟弟担心的表情,不由轻勾起唇,然后将手里的玻璃杯递过去,“先把牛奶喝了。晚上喝太多水不好,牛奶能助眠。”
沈瞳却坚持先涂药,“等会儿再……”
“现在温度正好,”孔柏骥直接按住弟弟的手,“再不喝就凉了。”
沈瞳只能听话的把奶接过来咕嘟咕嘟的喝完,嘴上还挂着来不及擦的奶糊糊就去开药箱。
看着哥哥侧脸上破坏美感的长长血痕,他倒突然有点怀念小锦鲤的治愈技能了,只要亲一下就可以让所有伤都消失无踪。这时候,桌宠的技能竟主动向他发出了提示:“叮——,请桌宠注意,饲主的健康指数下滑到了四星半。”
作为桌宠来说,其饲主自然是顾千戈。桌宠的基础技能二心灵感应可以感应到饲主的心情和健康指数、地理位置、及生命安危,其中心情和健康指数的满值都是五星。
沈小少爷对饲主这个称呼很不满意,可既然这里并非他真正的原本世界、既然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还是要努力修炼到最高一层,将主线任务继续做下去。
待涂完药后,沈瞳便准备回自己的卧室找手机,给顾千戈打个电话。孔柏骥却突然提出了陪|睡请求:“瞳瞳今晚陪哥哥一起睡好不好?我们兄弟两人很久没有在一起睡了。”
沈瞳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孔柏骥,对方颀长的身体一大半都埋在灯光的阴影里,也许是所处位置的关系,竟透着浓浓的孤单和冷清,让他忍不住有些心软,竟下意识点点头:“好。”
其实沈瞳自己私心里也想要家人的陪伴,实在是今天受到的冲击超出了他的底线。时间转眼已是十二点了,他想着顾千戈那边的星数仅掉了半颗,应该只是咳嗽或感冒这类的小问题,对方身为一个成年人,自己肯定能照顾好自己,而这个点实在太晚了,打过去反倒会打扰对方休息,不如明早再问,最终压下了担心,和孔柏骥一起并肩躺在他的大床上。
也许是牛奶起了作用,抑或家人在身边的安心,本以为自己会失眠的沈瞳竟一边聊天一边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却不知顾千戈一直守着手机,始终都没有闭眼。
之前发给沈瞳的短信通通得不到回音,顾千戈忍不住直接拨号,可打过去后只得到无人接听的嘟嘟声。他顾不得管身上还隐隐作痛的伤,整颗心都被烦躁和阴郁的情绪所覆盖,努力定下神学着冯文龙教过的法子去查沈瞳的朋友圈。学霸大人把科学技术都用在破解权限上去了,看着看着竟发现了更多的潜在情敌。
现在的学生们已经纷纷用起了微|信,每个人朋友圈的好友数量都很可观,加沈瞳好友的更是多到不行,除了同班同学外,还有高年级的师长和学姐,一起参加过比赛的外校学生,甚至莫名其妙就有人主动来加。这又要再次回到颜值这两个字上,长相超凡的美少年不管对男对女都无法抗拒,沈瞳随便一条无关痛痒的朋友圈都是一大堆点赞,晚上只发个‘饿了’两字都有一大堆留言,排排队说想吃啥立马给送过来,甚至有两个小女生在下面就他爱吃的口味针锋相对的吵起了架。
虽然学生之间开玩笑的居多,顾千戈也知道不能和这些毛都没长齐的未成年计较,心里的阴郁却越来越深。偏偏在这时候刷出了孔柏骥新更的朋友圈,是一张闭着眼熟睡了的睫毛的特写照片。
睫毛纤长又密,连投下的弧形阴影都优美好看,照片上面仅附了五个字:亲爱的小孩。
虽然是斜着拍的,而且光线很暗,像素比较模糊,顾千戈还是一眼就认出睫毛的主人是谁。随即便想到这是在什么样的情景下拍到的,心里的火气顿时要烧炸了,恨不得马上就冲到沈家去把孔柏骥从床上拖出来再揍一顿。
孔柏骥很少发微信,朋友圈里也只有寥寥几个校友和下属,大半夜的突然发这条信息,显然就是在向顾千戈宣布占有权。不过孔柏骥今晚也几乎没睡,因为身边的小家伙夺去了他的全部注意力,——沈瞳睡着睡着就习惯性的朝暖的地方偎,最后几乎拱到了孔柏骥的怀里,温热的吐息拂过脖颈,有意无意地扰动着他的心神,让孔柏骥不由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第二天早上,顾千戈才总算和沈瞳通上电话,开口就问对方在哪。
“我在哥哥的办公室。”沈瞳探测出饲主的健康指数依然是四星半,但心情指数竟夸张到五星全灭,不由有些着急的反问:“你呢?你在哪?”
顾千戈微微眯起的眼底透着冷峻,嗓音却装出了可怜巴巴的委屈:“我在医院看病。”
沈瞳果然更急了,“什么病?严不严重?在哪个医院?”
“市第一医院。”顾千戈继续用委委屈屈的声音道:“瞳瞳,我好难受,你来看看我好不好?”
一个人在医院的滋味肯定不好过,沈瞳立即答应了:“嗯,我马上就去。”
殊不知顾千戈旁边的那位新升到副院长的老同学封屹已对顾千戈无力吐槽了。明明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外伤,却偏要威胁他给办住院手续,该看的不是外科,而是要看神经科才对。
沈瞳这边已经拿着手机和钱包走出了总裁办公室。他本来想跟孔柏骥说一声再走的,但对方出去开会了,怕打扰到他工作,便决定让外面的秘书小姐代为转达。
因为沈瞳是头一回跟着孔柏骥一起去公司,秘书小姐一开始误以为他是自家老板新签的艺人,还暗暗想着少年虽然相貌特别好看,但怎么看怎么像未成年。待听到他喊孔柏骥哥哥时,才猛然觉悟到对方竟然就是老板的宝贝弟弟,瞬间端正了态度,对待沈瞳竟比对孔柏骥还恭敬一分。此刻听到沈瞳要走的事,秘书小姐立即摇头道:“不行的,孔总走之前专程交代说让您等他回来,您要出去的话,还是亲口跟孔总讲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