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九章
秦臻的心已经直接沉到了底,她不是听不出来,自己儿子口口声声的“有人”指的那个人是她。他对舒梓乔这个女人,是真的迷了心了吗?她看着他细心地将项链挂在舒梓乔的脖子上,又看着他温柔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而另一旁的裴允儿,几乎整个人站立不稳,勉强支撑着才没有流下泪来。既然他已经决定了这场记者招待会只是为了澄清舒梓乔,那么,他想对裴允儿做什么?
雷动的掌声终于结束。
裴允儿艰涩地站着,她觉得自己已经站成了一块木头,冷成了一块冰。尽管是那样热的天,她还是觉得背脊一阵一阵地发凉。
从踏入到这个记者招待会的开始到现在,谁能了解她内心经历的轩然大波?她以为,这场记者招待会是为了她举行的,舒梓乔是配角,是丑角,而今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他对着他那个妻子温柔缱绻,深情款款,他的目光,没有一秒钟是落在她身上的。他始终握着舒梓乔的手,始终字字句句都是为她说话,什么陷害,什么污蔑,他说相信不就好了吗?有没有必要召开记者招待会那样大动干戈?他说有人陷害舒梓乔,那是一个局;所以,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还一个局给她吗?
她的人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她像个小丑一样,也是站在舞台中央的位置,等待着那个未知的结局。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锋利的芒刺,她只能这样僵硬地站着,没有办法离开,只有挺直了腰杆,看着旁边那样的甜蜜。
可是,贺一格,你究竟是想做什么呢?难道他以为整件事情跟她有关系,他找出了什么证据是跟她裴允儿有关的?可是不可能,这件事情事实上她是没有参与的,只是知情而已……整件事情他了解得到底有几分?看他保护舒梓乔保护成那个样子,他对她的那种模棱两可,纯粹只是做戏而已吗?
寻思间,男人竟是迈动脚步朝着她走过来。心跳猛地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膛。裴允儿望向了那个尊贵优雅的男人,他的脸部线条并不是那么冷硬,这让她紧紧提着的心多少放下了一点,对这个男人,她始终还是存着那么一点点的幻想,因为裴家跟贺家的关系一向交好,他不至于什么脸面都不顾,在这样的场合。
但心还是开始颤抖起来,在这个男人的脚步终于抵达面前之时。她扬起笑脸,却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脸部肌肉僵硬无比,攥紧手心也无法抑制紧张和颤抖。
明明是跟从前一样熟悉的脸,只是黑眸却那样深不可测,裴允儿的声音都有些发抖,笑脸却还是努力维持:“博之……”
他微微勾唇,目光很快扫过全场:“刚刚跟诸位解释的,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情,是跟这位裴允儿小姐有关的。”
他的声音顿了顿,安静中,按动快门的声音尤为清晰,裴允儿的心简直跳到了喉咙口的位置,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刚刚翻看了一下这本a国的杂志,上面也有关于我跟裴小姐的部分意图不明的揣测。在这里,我想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裴安儿小姐,她是a国总理裴力的女儿,嫁入了g国王室,因为夫妻之间有点小矛盾,所以才到了南山城来散散心。我跟裴小姐自小相识,到了南山城,那我便是主,她便是客。原本就如此简单,但经过有心之人的手,就会复杂许多,迷惑了众人的眼睛。”
裴允儿重重地攥了攥手心,几近呆滞地望着男人含笑的脸,他的笑容甚至还带了些温润的,可是那些话却是如刀锋一样,凌迟着她的心。
“安儿,这一刻开始,这次的记者招待会已经连接了g国的电台,g国可以接收这里的直播画面,这个点,g国的皇家电台是最受关注的时刻。我知道你自小脸皮薄,所以把你想对宿先生说的话都录了下来,我想宿先生听了一定会很感动的。”
“……”裴允儿愣住了,什么话?她什么时候想对宿白起说什么话?她既然都已经决定离婚了,就没有想过要吃回头草,那个婚,是在宿白川的帮助下,他才肯离的。她已经受够了那样的日子,她不要再回到g国!
“白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离开你的这段日子,我简直活不下去,我每天都在想你,我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太小心眼,太任性,可我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你让我回到你身边,好不好?……”
后面的话,裴允儿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她只是听着那些陌生的语言,那些熟悉的声音,太阳穴在突突地跳跃着,男人的脸还是那样俊美无双,眼底的笑意温和,可是,在她看来,那却是恶魔一样的微笑。这算什么?贺一格?他摆了她一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找了一个声音跟她一样的女人,说了一段这样的话?
脸上已经血色尽褪,她的身子几乎站立不稳,只是她与生俱来的骄傲让她没有办法这样倒下去,听到下面稀稀拉拉的掌声,她的目光望向了台下,唐嫣眸光璀璨地望着她,眼里心底都是无法掩饰的高兴。
说完了?
所谓对着宿白起的表白,都说完了?那些根本就不是符合她意愿的话,都说完了?她泪眼迷离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目光却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只是拿着话筒优雅地说着:“十分钟自由提问的时间,诸位可以随意发问。”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嗅觉灵敏的记者当然是善于捕捉的,场下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贺总,请问一下,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吗?你会怎么惩治伤害贺太太的人?你大概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事情还在调查之中,等查清楚了,我会跟我太太商量解决的办法。”
“贺总,这次的事情对贺太太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你会准备怎么安慰你的妻子呢?会跟上次的生日一样给她一个浪漫的惊喜吗?”
贺一格勾唇望向了舒梓乔,笑道:“当然。不过具体的,现在保密。”
场下一阵轻笑,马上又有记者抢过话筒:“贺总,刚刚给贺太太戴上的链子很特别,请问是今年贺氏珠宝行推出的主打款式吗?”
“不是。”男人的手指轻轻摸过温润的玉,深邃的眸光凝视着那张到现在为止还稍嫌苍白的脸,“这块玉有特殊的故事,只属于我们的故事。”
“好浪漫啊!”台下的女记者冒着星星眼,“贺总方便把这个故事说给大家听听吗?”
“今天恐怕是没时间,有机会的话可以下次约个时间。”
“贺总,外界传闻对于这段婚姻,您的母亲并不满意,请问如果以后产生婆媳之间的纠纷,您会怎么处理?”
“是啊,上次的记者招待会上,拿出证据的是您的母亲。您就这么相信贺太太,而不相信自己的母亲吗?”
贺一格放在舒梓乔腰间的手一紧:“上次记者招待会上,已经澄清过此事。我不想在重复,但无论何时,我都相信我太太的人品。”
舒梓乔身子微微一僵,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如何,心底却还是微苦的。在这种质疑声面前他的坚定,不是一次两次,每次都给了她那样强烈的震撼。
这次的震撼,也是一样,甚至可以说更强。可那又怎样?他始终都是信任保护的姿态,那又怎样?始终都与感情无关。
是恩情,不是吗?
记者的发问还在继续,始终都是他在回答,听到“贺太太”这个尾声,她才恍然,是问到她了。
“贺太太,都说你是南山城的传奇,请问你觉得自己是靠什么虏获了贺总的心呢?”
记者见她不在状态的样子,把话再度重复了一遍。靠什么虏获?这话其实问得可笑,她虏获了吗?靠什么呢?因着父亲的恩惠?
“这个问题,应该我来回答。”男人举起麦克风,还是那般优雅的姿态,还是那样醇厚磁性的嗓音,“事实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大家都是过来人,明白我这种感受的。”
场下一阵轻笑,气氛暖意融融,唐嫣眨巴着的眼睛有泪珠滚落。裴允儿只是苍白着一张脸,望着男人温柔的神色,心底像被什么撕扯了一般。从未有过的耻辱,从未有过的恨意,一点一点地滋生,向来都是万众瞩目的她,竟然像个笑话一样被丢弃在一旁,看着他人的深情款款,看着这样一场感动整个南山城的世纪爱情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