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一笔钱要是送入蜀郡,对于李荩忱来说自然是雪中送炭。他必须要支撑过这一年,等今年过后,商旅逐渐增多、百姓安居乐业,税收和商业自然就可以带给李荩忱充足的金银钱财。
蜀郡号称天府之国,历史上缺钱的时候可不多。之前蜀郡最出名的就是蜀锦,从汉代以来,蜀锦一直是蜀郡的支柱产业,美丽的蜀锦在上流社会之中就是后世黄金钻石一般的存在。只不过因为连年的战乱,蜀锦的生产也变得断断续续,现在李荩忱虽然已经让欧阳莫抽调人手开始组织恢复蜀锦的制造,并且通过逐渐安定下来的商路销售向各处。
不过尽管向东有萧摩诃的帮助,向北也有弘农杨氏的帮助,真正要让蜀锦带动巴蜀的商业和经济还得需要一段时间,而这一段时间无疑是最艰难的时候,李荩忱最需要钱却也最没钱,从而可以看出徐陵及时给出的这一笔钱有多么重要的作用。
李荩忱在感慨这个老爷子一出手还真是令人惊讶之余,也不得不感慨,这些世家出手就是黄金千两,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底蕴到底有多么雄厚。
世家数百年来更迭不休,但是始终能够站在风口浪尖上把持整个时代的潮流,其钱财的雄厚和人才的垄断终究是不可小觑的。
或许对于当权者来说,世家就是一杯毒药,一旦什么都信任和倚重世家的话,那么整个王朝就已经不再归自己掌控,世家庞大的实力和丰厚的人脉足够将皇帝彻底架空成为傀儡。南北朝的代代更迭,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世家不甘寂寞,干脆直接上位,因此历朝历代对于世家也是严加提防,但是提防归提防,却依旧不得不用世家,否则恐怕就真的是令不出京城,做一个光杆皇帝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一代代皇帝下来,对于世家的削弱作用终究是有的,至少现在已经没有了诸如当年王谢那样的偌大的家族,徐陵也好、吴明彻也罢,他们的家族虽然同样有权有势,但是还没有到彻底控制整个朝堂甚至是国家的地步,距离当年东晋“知有王谢,而不知有皇帝”的情况差远了。
然而削弱归削弱,世家依然有着其不可小觑的力量,即使是陈顼这等年轻时候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君主,此时也不敢轻易的在徐陵和吴明彻做的太过分、甚至威胁到自己的皇位之前和他们翻脸。
这样引起的矛盾和后果不是陈顼能够承担的,国破人亡并非没有可能。
现在的世家依旧是一杯毒药,他们想要从中获利,他们甚至可能会腐蚀心肠,可是李荩忱想要崛起、想要空手套白狼,就得将这毒药睁着眼睛喝下去。
之前的弘农杨氏是一杯,现在的徐家又是一杯。
至少在短时期内这些世家的帮助能够让李荩忱最快的站起来并且崛起,至少可以让他获得比别人强大的力量。
这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再怎么整顿世家,那是李荩忱有能力将整个天下拿下来之后才应该考虑的问题,反正历史上的隋唐盛世也给了李荩忱足够多的经验和教训,他可以慢慢的回忆和总结。
而现在当然是先答应徐陵再说。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荩忱微笑着一拱手。
徐陵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自己开出来的条件李荩忱根本不会拒绝,或者说现在巴蜀的情况根本容不得李荩忱拒绝甚至是犹豫。
更何况这对李荩忱,终究是好处大于弊端,解不了燃眉之急,其余的不都是免谈么!
而徐德言有些担心的看向徐陵,他知道自家大父的性格,也知道外面人都是怎么说他的,可是今天大父的一举一动似乎有些反常。如此支援李荩忱本来就是两人商讨之后的决定,但是徐德言没有想到徐陵竟然直接就将一切条件全部给了出来,似乎并没有再和李荩忱就这件事讨价还价的意思。
李荩忱需要的人才、金银他全部都满足,而至少现在看来是不求回报的。
徐德言知道徐陵想要的是什么,可是现在正是李荩忱前路未卜的时候,徐陵如此支持李荩忱,固然是给李荩忱打了强心剂,可是相反的对于徐家来说却是过早的捆绑在了李荩忱这辆战车上。
谁都不知道这辆战车到底是按照李荩忱规划的向前走,还是在不久甚至就在明天车毁人亡。
徐陵这是在拿整个徐家做赌注,赌的是李荩忱的成功。
更或者说,在当初派遣徐德言前往巴蜀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这样赌了。
徐陵显然对于李荩忱的答复很满意,笑眯眯的说道:“别的就不多说了,修远会将人都带给你的。而现在还有一件私事······”
李荩忱眉毛一挑,徐陵笑着打量李荩忱:“这私事就不是老夫的私事了,而是世忠你的私事。有一位你的故友想要见你,你当去见一见。老夫已经让她在西侧的厢房等着了,你直接去便是。”
李荩忱虽然有些茫然,不过听徐陵的语气似乎有几分打趣和看热闹的意思,更是平添了些许好奇,反正人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显然自己不见是不可能的。
当下里李荩忱告辞离开,而徐德言上前一步,皱眉问道:“是宫中那位来了?”
徐陵沉默片刻,微微颔首,叹息道:“世间多少真英雄,又有多少痴女子啊······”
徐德言摇了摇头,对于李荩忱的私事他并没有兴趣过问,作为李荩忱的下属,他更不会多过问,当即转移话题,问出了自己刚才就一直有些好奇的问题:
“大父,此时就把一切都许给将军,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
徐陵抬起头看了一眼徐德言:“这么,你不愿意?”
徐德言当即果断的摇了摇头:“大父时常教导,当忠于事,再忠于家,现在孙儿是镇西将军的下属,渴望在镇西将军麾下建功立业,大父能够倾家荡产以攘助,孙儿当然高兴,只是觉得大父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冒险······”
徐陵顿时一笑:“冒险?老夫今日,便聊发少年狂,也有如你们这些年轻人一般胆大妄为一次又如何?!”
一边说着,徐陵一边一甩衣袖转身离开,朗声吟唱道:“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导夫先路,来吾导夫先路!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