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江陵城,裴子烈很牙疼。
自己的这位岳父,真的是给面子啊。
裴子烈作为蜀汉的征南大将军,统领的是从襄阳南下的兵马,这一路兵马是李荩忱和裴子烈当初带着入蜀的本部,虽然补充了很多新兵,但是战力绝对是这几路大军之中一等一的,至少比李荩忱麾下那些老兵如凤毛麟角的那一支大军好得多。
李荩忱将这么一支满是旧部的主力交给裴子烈,当然也不是让裴子烈来散心的,江陵和郢州就是两个硬钉子。但是裴子烈还是有信心拿下的。
可是还不等裴子烈一步一步推进到江陵城下,李荩忱已经突破夷陵,率军直扑湘州,一个月之内,荆南望风而降,根据最新的战报,萧世廉已经率军过了零陵,直扑岭南门户严关。而李荩忱本身也在湘州整顿兵马,准备东进。
可是作为原本各路兵马之中实力最强、最先动手的襄阳大军,此时却顿足江陵城下,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余将领率军高歌猛进,这让所有人都很是无奈,尤其是脾气最暴躁的陈智深,已经不是一次嚷嚷着要作为前锋亲自登城了。
可是陈智深怎么说都已经是朝廷的安东将军,他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对于士气的打击是不言而喻的,裴子烈可不敢让他再和之前那样上阵。
所以现在的局面就有些怪异,李荩忱摩拳擦掌的要直扑江南,可是在他的背后,江陵这里,大战还没有结束。
裴子烈并没有因为萧摩诃是自己的岳父就手下留情,相反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一战已经打的很猛烈了。从进攻的第一天开始,数万大军轮流上阵,每日里抛射出的石弹和射出的箭矢已经快无法计数。
而那江陵城却真的如一枚钉子一样死死的定在这里,城外的营寨被攻破了,就依托城墙再战,城墙下的营寨被攻破了,那就退到城里再战,现在面对江陵这虽然已经被投石机砸垮了很多地方,但是整体已然屹立不倒的城墙,再看看与日俱增的伤亡人数,裴子烈真的是很牙疼。
“今天又杀了三个,”站在裴子烈身侧的吴明彻叹息一声,“萧元胤这是铁了心了。”
吴明彻虽然已经不在军中担任任何职务,但还是接受李荩忱的任命担当所谓的“顾问”,对于这个新名词,大家也能够顾名思义,而且既然是李荩忱委任的,实际上也就是“监军”。更何况军中多江南旧人,都是这位老司空提拔上来的,对于吴明彻谁敢不尊重?
吴明彻说的个数是城中劝萧摩诃投降之人的首级,每当有人请萧摩诃不要再打下去了,萧摩诃就很干脆的将脑袋砍了挂在城墙上,最多的时候有十多个。
这显然是在告诉城里城外所有人,他萧摩诃是要当南陈的忠臣,死守这江陵城了。
原本已经没有人敢再说这事,但是想来是陈顼驾崩的消息已经传入城中,所以又有人开始试探萧摩诃的反应。
陈顼都死了,这个曾经一手带着南陈走上巅峰的皇帝都不管这个王朝了,大将军为什么还要铁了心的守下去。
“陈顼这一驾崩,殿下给我们的时间更不多了,”裴子烈无奈的说道,“月底之前啊。”
“二十多天呢,没有信心?”吴明彻听到了陈顼的名字,声音都变得有些沧桑了起来。
陈顼这一走,这个时代当真是要换主人了啊!
“换做别人某都有信心,”裴子烈咬了咬牙,“这个萧摩诃,却不知道哪里犯了混!”
若是换做别人,打到这个地步,估计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可是这萧摩诃,竟然靠着杀人一手压制下去了内部的反对,催动着城中的将士死守这城池。
“萧元胤到底还是当年那个萧元胤啊,”吴明彻轻笑一声,“只要是他认准了的事,谁都改变不了,就算还剩下一个人,他肯定也要举着刀抵抗。”
裴子烈跺了跺脚,萧摩诃的脾气他又如何不清楚,可是现在家国大事已经如此,萧摩诃继续支撑下去,难道就真的以为南陈朝廷会把他当做忠烈之士么?
“想要在月底之前强攻入城,可就要承担巨大的损失,到时候殿下不责罚你,也自然有人会弹劾你。所以现在别指望萧摩诃开窍了,但是城中并不是没有其余不可指望之人。”吴明彻悠悠的说了一句,竟然就此走下了点将台。
裴子烈怔了一下,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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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周围来往忙碌的士卒,再看看刚刚挂上去的首级,萧摩诃只是目光冰冷。
站在他身后的陈禹暗暗叹息一声,大将军这是在向所有人表明态度,要知道陈顼身死的消息震荡的可不仅仅是这三个人的心,他们三个都已经是仗主一层的了,谁知道下面还有多少士卒有这样的想法,却还不敢说出来,又有谁知道这几个仗主的背后,是不是还有其他也有着相同心思的更高一层的人在背后唆使。
但是不管怎么说,陈禹觉得萧摩诃这样做的确有些不妥。
江陵城守到现在,从上到下,将士们都是尽力了的。只不过因为时局的变化出来代表所有人吐露一下心声就被杀了头,即使是在战场上,这样做也未免会寒了大家的心。
陈禹很清楚,军中已经有传言,萧摩诃就是要用这阖城兵马的性命来成就自己忠义的名声,否则他的儿子和女婿都在对面军中,他只要投降,少不得是大将军,甚至还能更进一步成为司空。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就连陈禹看向萧摩诃的目光也有几分迷惑。大将军,这城继续守下去,你到底是为了口口声声说的大义,还是为了自己的那一点儿青史留名的私心?
这国已经支离破碎,甚至就连皇室都不愿意再拼命了。这么多将士,不应该死在这里啊。
而萧摩诃似乎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虽然没回头,却低声说道:“是不是觉得某做的过分了。”
陈禹神情凛然:“战场之上,乱军心者,格杀勿论,大将军做的没错······”
萧摩诃苦笑一声,却没有说话。
陈禹虽然这样说,但是萧摩诃却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这城里所有人都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