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十章 再向河梁把琅琊越(1 / 1)

权倾南北 然籇 1038 字 2022-09-28

团圆从古至今都是华夏民族重视的日子,尤其是在古代,家族子弟散落四方,来往交通不便,团圆自然也就变得愈发重要,能够有机会团圆庆祝节日,一定是家中最幸福的时候。

一轮圆月已经挂在夜幕上,清辉许许洒在庭院中,一片枯叶缓缓的从大树上飘落下来,随风荡漾几下之后落在桌上。李荩忱伸手捡起来这叶子,看着上面的脉络,若有所思。

“羊羹。”清荷小心的将最后的汤端了上来,而乐昌跟在后面拍了拍手。今天这么重要的节日,虽然有御膳房在,但是乐昌依然坚持亲自下厨,算起来上一次有机会和李荩忱一起庆祝佳节已经是过年的时候了,时光荏苒,转眼之间李荩忱已经是南方的霸主。

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李荩忱不由得叫了一声好,实际上上桌的就只有李荩忱、乐昌和宁远三个人,但是这菜肴的种类有很多。皇家宴席,讲究的除了色香味之外,主要还是样式精美,而且这分量也不能太多,一来吃的人比较少,做多了也是浪费,二来身为皇帝陛下,不能有完全固定的饮食喜好,若是皇帝只吃一种菜品,很容易会遭遇到什么不测。

而在此之前李平都按照规矩用银针试过毒。实际上作为后世人,李荩忱很清楚银针试毒很有局限性,但是这个时代的下毒方法本来也不多,走个过场大家都放心。

宁远已经迫不及待了,眼巴巴的看着李荩忱,而李荩忱伸手扯下来一根鸡腿递给她:“来,这鸡身上,就是鸡腿最好吃。”

“还有鸡翅。”宁远很干脆的反驳。

“好,那鸡翅也是你的。”

“夫君你就宠着她吧。”乐昌一边坐下,一边不满的说道。

“豆蔻枝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李荩忱毫不犹豫的反驳,“多吃点儿没坏处。你看看湘儿当初刚刚到某身边的时候瘦弱的样子,某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她养起来的。”

乐昌白了他一眼:“夫君不怕妾身去告诉湘儿妹妹?”

“告诉了又能怎样。”李荩忱依旧嘴硬。

而乐昌笑了一声,不和他争执,只是举起酒杯:“中秋佳节,团圆之日,妾身敬夫君一杯。”

李荩忱哈哈大笑着一饮而尽:“宁远,你要不要也喝点儿?”

一边说着,李荩忱也给宁远倒了一杯。小姑娘伸出小舌头来舔了舔,顿时苦着脸将酒杯推到一边,惹得李荩忱又是大笑。

而乐昌看着兴高采烈地自家夫君,心中也是感慨,李荩忱这些年天涯转战,不知道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展露出过这样的笑容了?

几杯酒下肚,李荩忱自己也已经酒劲上头,手中筷子一挥,朗声笑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浑厚的声音带着浓烈的醉意从这未来的帝王口中吐出来,已经带着几分凛然味道。而乐昌痴痴地看着李荩忱,自从当初金陵石头城一别之后,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出口成章的李荩忱了?

更重要的是细细品味这字里行间的味道,是和那所谓的《玉树后庭花》的婉转柔媚、如梦似幻截然不同的,仿佛西北的大风还有那九天之上的辽阔都被卷携在其中,涤荡着听者的心灵。

这就是李荩忱啊,那个自己曾经一见便牵挂的人,那个仿佛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在这浑然大气如狂风卷地的诗面前,那些江南的宫闱诗词仿佛就是团团粉色的迷雾,被吹散殆尽。

“高处不胜寒······”乐昌喃喃重复一遍。

所以有些事情,他并不想做吧。

高处不胜寒、孤家寡人的滋味,可不好受。

李荩忱手中酒杯一转,杯中酒一饮而尽,大笑道:“天涯此去岂孤旅,又还含,青山万里,梦中歌阙。叹陆沉神州烟满,北地黎元染血,锋锷闪、仓皇南却。何处能寻刑天斧,再向河梁把琅琊越!旧时恨,终当雪。”

(作者按:此诗遵循词牌《贺新郎》下阕韵脚)

一时间宁远和乐昌都怔在那里,她们也算是出身皇家,从小就受过优秀的教育,但是这样带着凛然杀气的诗词却是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而再看看诗词的字里行间,河梁是古往今来送别之地,显然李荩忱想说的是那些被南渡的世家百姓丢掉的故土。

而琅琊更是不用说,对于所有南渡之人来说,琅琊是一个特殊的地方,东晋的第一个皇帝就是琅琊王,可以说这个东海之滨的故土寄托了南人无限的哀思。

“风景不殊。”这四个字一下子泛上心头。

自刘裕之后,还想着北方故土的,这偌大的南朝,还有几个人?

而李荩忱的声音却越来越高:

“问万千英雄汉,有谁能、阻拦顷刻?

汉家半壁,三军齐却,匹夫不却。长槊凌天,为君歌阕,金瓯一阙。”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落在乐昌的身上,再转向远处的起伏宫舍,还有那茫茫苍天,一轮皓月······声音也终于低沉下来:“待白袍漫卷,山河掩后,相随乘鹤。”

(作者按:此诗依照《水龙吟》下阕韵脚,同正文篇头词)

乐昌起身一把搀扶住李荩忱,而李荩忱已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醉了,只是无声的笑了笑。

这些诗词绝对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声音,但是李荩忱并不介意。

他就是要让这些诗词流传出去,代表着自己的旨意来告诉朝野民间的所有人。

自从琅琊王衣冠南渡以至今日,已经两百六十多年。

这个民族的人,应该想想回家的事了。

不过此事倒也急不得。

一切的浪潮的爆发,都需要一个情绪的酝酿。李荩忱不求自己能够完全掌握浪潮,但是他知道浪潮的方向,所以他要跟上浪潮,站在浪潮的顶端,做那个最前面的弄潮儿。

而从五胡乱华到今天,这三百年分裂和战乱,也是个时候了。

统一,无论是从南到北,还是从北到南,就是最无形也是最受欢迎的浪潮。

看不明白,就要被浪潮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