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让世家这个概念消失,才能让这些世家子弟们走出来,为了自己、为了下一代人,而不是为了维护上一代人而奋斗。
祖辈的荣光,并不需要他们去维护,因为这些祖辈们在历史的长河中早就已经留下了姓名,他们不是河底寂寂无闻的泥沙,而是翻涌奔腾的浪涛。
新一代人要做的,并不是称赞、回忆这些浪涛是怎样的汹涌,而是要让自己也成为浪涛,并且是比祖辈更加汹涌澎湃、令世人难以忘怀的浪涛。
后人常说,创新是科学发展的源泉,而科学发展又是国家进步的源泉。
李荩忱让这些年轻人们能够向前看,无疑就是期望他们能够有更多的创新思想去探索未知的领域,有更多的勇气去仗剑击破华夏九州以外的黑暗和莽苍。
不然的话,守旧的华夏人,依旧会被禁锢在这个牢笼之中,追思祖辈、逡巡不前,为一家一户的鸡毛蒜皮之事而吵得不可开交。
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离不开开拓进取的精神,更离不开一群、乃至于一代人,一代有着无私无畏精神的人。
李荩忱不知道自己这一代人能不能做到这一点,但是他清楚,当这样的思想潜移默化的深入书院、学堂、工坊等等年轻人聚集的地方时候,总会有一代人甚至一代又一代人英勇的站出来,为了这个民族的存续而向外拼搏。
这个向外,不只是向海外,而是向所有的“外”,所有的未知,有思想上的,有技术上的,有地理上的······
或许他们付出的,将会是比任何一代人多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努力;或许他们肩负的,将会是整个民族的希望和未来;或许他们活出的,是比之前所有人都更加艰难却也更加精彩的人生;又或许······
李荩忱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不过就算是看不到,他也知道,早晚会有那么一天,那么一代人!
因为在华夏波澜壮阔的历史上,在华夏抗击外辱、血战不休的历史上,就真的有那么一代人,他们走完了荆棘坎坷的路,他们用鲜血打破了扼住这个民族咽喉的枷锁,让这个民族如凤凰涅槃,重新傲立东方,他们做到了这一切。
李荩忱默然看着大殿的房顶。
房顶外是苍天。
若是自己死去,也要徘徊苍天之上,俯瞰芸芸众生。
庇佑这个民族,纵筚路蓝缕,亦当奋发图强。
鲍兴并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不过他注意到了陛下的神情很是严肃。而坐在鲍兴对面、正在整理河东学堂资料的尉迟贞,此时也感受到了什么,动作变轻了,似乎生怕打扰到陛下。
良久之后,李荩忱方才将目光重新落回到桌子上。
他看到了从南疆送来的奏章,每天忙着穿梭南疆各州府、安民劝耕的冼夫人,还是没有忘记忙里偷闲给陛下上新年请安的奏章。
这位冼夫人,毕生的梦想就是南疆的安宁稳定,现在在大汉的政策下,她的确已经做到了。
大汉拿下安南,等于彻底把南疆纳入腹地之中,安稳有了保障不说,南洋的开发更是让南疆诸如番禺等地一跃成为海岸线上最重要的港口,即使是不少江东沿海港口都不能与之相比,自然也让南疆经济蒸蒸日上。
温饱的好日子,是南疆山中百姓从来没有想象过的,而现在已经完全实现了。
因此冼夫人感激李荩忱,也在情理之中。
没有这位大汉皇帝,不知道自己还要经受多少乱世。
从南疆到洛阳,路途何止千里万里,冼夫人担心自己的奏章送到的时候太晚,所以干脆命人早点动身。庆祝陛下新年快乐这种事,早点总比晚了好。
看到这份奏章,李荩忱才意识到,新的一年,又要到了。
大汉新元四年,从四月北伐到十二月汉军入河东,八个月浴血厮杀、八个月砥砺奋进,总算是换来了有目共睹的成果。
真的是漫长的一年啊······
却又恍惚转瞬。
“要过年了。”李荩忱合上奏章,笑道。
鲍兴没想到陛下竟然冒出这么一句感慨,怔了一下,下意识的附和:“是啊,要过年了。”
“不知道宇文宪,累了没?”李荩忱打量着悬挂在一侧的舆图。
马上就要过年了,河东之战虽然不能说十全十美,但是至少不算差强人意,就留下正平郡等几处孤立无援的州府给宇文宪也好,不然的话汉军将士可能真的要在新年依旧吃冰卧雪、与敌人厮杀。
这么影响士气的事,宇文宪应该也不想吧?
“召见刘休征。”李荩忱径直说道,“朕打算让他给宇文宪传个话,大家一起过个好年。”
鲍兴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那是您老人家能过个好年,宇文宪恐怕没这个心思喽。
李荩忱当然不管宇文宪到底想不想好好过年,他想过个好年,宇文宪根本拦不住他。
难不成这家伙还真的打算把战线再推回去?
他就算有这个胆量,也没这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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勋州,玉壁城。
常善赶在汉军包围玉壁城之前就主动撤退到了华谷城。
玉壁城不怕包围,毕竟水粮充足,便是无险可守,也能够凭借高大的城池守住。
但是当汉军的各式火器排开的时候,常善就没有了守城的勇气。一通火炮打下来,再坚固的城墙也就是一层薄纸罢了,有啥好守的?
相比之下,常善宁愿去山里的华谷城蹲着。
华谷城缺水,但是华谷城所扼守的山路,至少不会被包抄,所以粮食和水的运输还是可以保障的。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对常善本人,还是对北周将士们,那高耸的山壁、幽深的沟壑,显然更容易给他们带来安全感。
更重要的是邵州那边的韩果已经兵败北退,现在就屯驻在北绛郡,能够掩护华谷城的后路,不然的话常善早就已经一路跑回正平郡了。
汉军火器的威力,他们算是领略过了,而汉军士卒的斗志和素质他们也算领略过了,常善很清楚,自己现在能待在这里是汉军还不想进攻,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
因此常善从来不主动挑事,甚至连斥候都不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