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米的距离，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如果苏天海今夜没有回来，不是想着带走李秋水，那么他可能就不会看到这样一幕，这足以让他后半生都处在一种悲愤的情绪之中，每每想到，他都情难自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他终究还是回来了，而且亲眼看到李秋水化身为恶魔，将手中的屠刀砍向同伴，砍向自己人，砍向为了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人，那么，此刻的李秋水，便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李秋水，至少在苏天海当时的心中，以前那个仙子一般的李秋水突然间死了。

军官们有不甘心这样死去的，便开始咒骂李秋水，但她不为所动，甚至可能眼皮都不眨一下，那个级别最高的官员站在那里，眼睛看着李秋水的剑，他不曾后退半分，这个军官十多岁参军，一直到今天，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战斗，也都活了下来，战术修养极高，是不可或缺的栋梁，但他不怕死，真的不怕死，只怕死的没意义，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那么便不如慷慨的去死，至于未完成的任务，只希望同僚们能够奋勇杀敌，驱除鞑虏！

“动手吧，李秋水，我化为冤魂，也将缠你一生！”军官闭上了眼睛，他下了最狠的诅咒。

李秋水听了，只是眼角微微一缩，轻轻一哼，说道：“那你也得先死再说！”

说着，李秋水便真的不留情的用剑刺过去。

苏天海再也不能发呆了，再也不能伤心了，他们这些人最初的目的，就是保卫人民不被敌人杀戮，就是要建立新华夏，为人民创造一个幸福安全的国家，为此亿万人都在努力，都在奋不顾身，而他苏天海，在最初投入救国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想法，甚至也从来没有改变过，而此时，他眼看着心目中最爱的女人去杀戮同胞，杀害这些手无寸铁的军官，这些对国家更有价值的人，他不能忍了，哪怕对方是李秋水！

信念，从未改变，李秋水也罢，任何人也罢，都不能去改变，所以苏天海站出来了，眼看李秋水的剑刺出去，苏天海也出手了，他扔出去一枚石块，是他刚刚捡起来的，石块迅速飞出去，同时，他也喊道：“住手！”

李秋水已经感觉到身后有人，她急急转身，手中的剑快速甩回，身体也扭过来，剑尖直指来者。

那枚石块没有打中李秋水，而是打中了旁边的墙壁，砰的一声。

“是你！”李秋水转身之前，她已经听出来来人是谁了，转过身的时候，看着愤怒的苏天海，李秋水的脸上闪现出一抹悲伤，但是转眼便又恢复了冷漠，她淡淡的看了一眼苏天海，说道：“怎么，你要阻止我？”

苏天海看到李秋水正脸的那一刻，心中再起波澜，刚刚只是背影，只是声音，他还抱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觉得或许是因为恰好比较像，但转过身之后，那一点幻想也没了，这个对同僚下杀手的人，就是李秋水。

见到对方恢复冷漠，苏天海握着拳头，身体在颤抖，他颤声问道：“为什么？”

李秋水仿佛没听见，剑尖仍然指着他，苏天海便又加重语气，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李秋水这一次回答他了，苏天海被她的态度激怒了，这几年，尽管知道她有了丈夫和孩子，所以刻意疏远他和慕容元青，但是他也谨守本分，从来没在她面前做出不该做的事情，甚至说不该说的话，但他都可以不在乎，因为会站在她的角度去理解，可是，这一次苏天海无法理解了，他是一个人，所以无法理解一个人拿起刀对自己人下手，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为什么！”苏天海怒吼道，他像一头发狂的狮子，声音传出去很远，天空好像都暗了一下，苏天海抬手指着几个已经被她杀死的军官，喊道：“为什么你要杀他们？你不知道这些人是咱们一起保护的人么，是对这个国家比我们更有用的人，他们可以指挥千军万马去杀敌，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李秋水仍然古井无波，不为所动，甚至像是没听到苏天海那震耳的质问声，当然，她还是听见了，所以她只是淡淡回道：“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种回答，更加刺痛了苏天海的心，哪怕李秋水随便说个借口，他都不会这么心痛，这可不只是他爱慕的女人，更是一起战斗多年的战友，如今却是如此对他。

那些军官本以为必死了，突然看到另一个高手苏天海回来，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不过他们没有说话，既然苏天海在这里，他如果出手，他们还能活，如果不管，他们便还得死，但他们没有出声干扰，甚至理解苏天海此时的心情，被战友背叛，他们也会接受不了。

苏天海双眼通红，仿佛野兽，而李秋水却仍然平静，她的剑尖还指着苏天海，淡淡问道：“你要阻拦我杀他们？”

你要阻拦我杀他们？苏天海听到这里，终于明白，眼前的李秋水，已经和之前的李秋水不是同一个人了，他心中最后那一点点的侥幸此时也消失了，苏天海用力的点点头，说道：“是的，我要阻拦你，我不能让你杀他们，我不能让你再杀自己人，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说道最后，他已经是在嘶吼了，但李秋水还是那副样子，说成是死人脸也不过为，剩下的军官都十分的感动，他们看着苏天海的目光充满了感激，而李秋水，她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然后说道：“你还是那个你，既然这样，看来我也只能杀了你，再杀这些人了。”

如果你挡着我，我便也要杀了你，反正，我就是要杀这些人，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谁也阻止不了！苏天海已经听明白李秋水的意思了，他的一颗心彻底冷下来，他很想逃跑，逃离这里，因为他感觉此时的李秋水像是一个恶魔，但他不能，因为还有人在那边，他要是走，那些人便必死无疑。

所以苏天海惨笑一声，呵呵笑道：“好，李先生，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要打这一场，如果我败了，你可以先杀我，再杀那些同僚！”说道这里，苏天海的视线越过李秋水，对上那些军官，说道：“诸位，如果我败了，那么今日咱们便就死在她的手下吧。”

那个级别最高的军官也呵呵一笑，说道：“天海，我们不害怕死亡，只怕不能死得其所，但今日如果注定如此，也不用她动手，我们自己了断，黄泉路上老哥几个陪着你，咱们一起喝那孟婆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其他军官也纷纷点头，一起搀扶着站起来。

李秋水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似乎是在觉得这些人很无聊，所以她抖了一下剑花，说道：“动手吧。”

苏天海依旧惨笑，点着头，说道：“好，那便动手吧，李先生，我们有五年没有交手过了，虽然你很厉害，但我也一直在进步。”

“哦，是么，但你还是会败，放心，我会给你一个痛快！”李秋水说道。

苏天海这回真的再也忍不住了，他刚才说那些话，其实心里还是在想着李秋水能够在最后时刻醒悟过来，放下手中的剑，但她没有，依旧那么冷漠的看着他，说着刀子一般的话，每一个字都扎在他的心脏上。

这一刀刀刺的他再难忍耐，握着双拳便朝李秋水冲了过去。

李秋水脸上挂着冰霜，同样不留情面的回剑就砍。

两人瞬间交锋，小小的山洞里刀光剑影，苏天海没有武器，而他的功夫也不注重武器，年轻时候的他，更喜欢大开大合，拼的就是这份气势，而李秋水的剑在这种狭小空间里的作用不大，所以两人眨眼间斗了十多个回合，也没有占到对方便宜。

苏天海尽管暴怒，其实还是没有放弃希望，他多希望李秋水是中了什么迷昏的东西，能在最关键时刻醒悟过来，那他一样会对她如往常，但李秋水没有，她的眼神清澈而寒冷，根本不像中了迷，魂之类的东西，所以苏天海的期望落空了，他只能一边悲愤，一边招架。

“小心！”几个军官提醒道，苏天海也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李秋水那把名字叫流霜的剑已经刺中了他的身体，虽然只是刺中手臂，但只要歪一点便是他的胸腔。

这一剑也将苏天海刺醒了，他明白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李秋水死。否则断无可结束。

其实死在李秋水手上，也是一种不错的结局，苏天海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到李秋水时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女人好独特，以后的接触，他便慢慢的难以自拔，虽然他从来没想过会死在她的手上，但如果能，也可以接受并且坦然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