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夜审疑案(1 / 1)

大奶奶没想到的是她虽然通过暧昧的时间暧昧的场景,自以为把来龙去脉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然而和柔姑娘的奔放却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以至于终于听闻事实真相时,震惊得险些没有又再马失前蹄,把怀里搂着的汤婆子往脚背上扔。

原来白昼时春归虽说在暖阁外安排了两个侍女共同当班,但考虑着入夜后天气实在太冷,为了尽量减轻当值人的苦累,到亥中时分,暖阁外值夜的人手便减至一人隔一个时辰便能轮换。春归想着横竖兰庭也不是个挑剔难服侍的主,夜深时分力所能及的事一般也不会假手于人,更不需要婢女下人围在身旁打转,无非是因为正处用功的时刻,万一想喝口热茶不能抽出空闲来自己等水烧开,就连跑去厨房提水过来也得废事,所以才需要个侍女以备不时之需。

又因侍女顶风冒雪的在廊庑底值夜,也免不得腹饥口渴的需求,故而晚间在厨房里也安排着值夜的人,是仆妇搭配小丫鬟的组合,一个老成仔细一个手脚麻利。

至于夜间只有一个侍女和男主人屋里窗外的似乎有点孤男寡女的意味,完全不被春归纳入考量——除了和柔之外,轮值的侍女都是春归的自己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女主人给予了她们毫无保留的高度信任。又就算是和柔,这位在斥鷃园里工作了这么多年,哪能摸不清男主人的脾性?行事总不会触犯兰庭的逆鳞,瓜田李下的事情春归原本以为大不至于发生。

万一男主人意志不坚受到诱惑怎么办?

那就更不是春归认为可以防备得住的事了,赵大爷倘若真要和侍女发生风流韵事,她便是安排十个人一同当值也阻止不了。

所以这日子正时分,和柔替了青萍值夜一个时辰,她原本应该在廊庑里傍着熏笼听候差遣,也的确等到了兰庭“上茶”的指令,结果“上茶”之后,和柔姑娘却没循规蹈矩退下,反而就这么站在赵大爷的暖阁里,满脸娇羞目光迷离的开始宽衣解带……

赵大爷把茶喝了一口便赶着写文章,压根没留意侍女正在进行这件胆大妄为的事,直到和柔姑娘准备替他也宽衣解带……

春归到场的时候,和柔当然不会仍是酥肩半露衣着不整的模样,只是意乱神迷的劲头仿佛还没褪去,一改她膝跪告错时腰杆笔直的姿态,这回娇娇弱弱的委顿着,两边面颊涨红有如就要渗血,并且隔着老远,春归都能看出她的呼吸急促、心跳如雷。

状态很不正常。

兰庭这回也像动了真怒,脸色有如结了一层寒冰,冰碴子都能渗入眼睛底下去,春归莫名觉得这怒意不仅仅是针对和柔。

“你来了。”这话是对她说的,倒是听不出枪药味,足够平静不透阴森,可春归就是觉得这语音似乎是源于一口千年古井里,无端端就能让人打个冷颤。

她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些憋火,无法体谅赵大爷险些遭到轻薄的郁闷心情——这都是什么糟心事!和柔又不是她给赵大爷择选的婢女,就算她看出这姑娘逾越本份,但骂不能骂罚不能罚,提防着都能被指责妒悍,还能管得住她自荐枕席不成?大冷的天又是深更半夜,为这件糟心事把她从热被窝里挖出来,自己这一肚子邪火还不知冲谁发呢,赵大爷倒阴阳怪气上了!

起床气没散的庭大奶奶完全丧失了推理能力。

于是也冷冰冰的拿话去填“千年古井”:“我来了。”

就算感觉到费嬷嬷拿眼睛直瞅过来,春归一时也恢复不了恭顺的姿态,把什么“夫若发怒、不可生嗔。退身相让、忍气低声。”的教条内训忘在了周公他老人家那里。

兰庭又再抬眼看一看春归,更不知为何神色间似乎流露出瞬时的忐忑忧愁,但他这情绪真是一闪即逝,正在呕气的大奶奶根本没有觉察。

“大奶奶既然来了,和柔你再把刚才喊冤那话说一遍吧。”

兰庭交待完毕,仿佛自己也觉暖阁里的气氛格外让人烦躁,不再像个主审一样在书案后正襟危坐着,他起身踱往屏挡那侧,推开半扇原本紧闭的窗户,深深呼吸一口冬夜里特有的,带着浓重冰霜寒冽的空气,窗外黑漆漆的一片,正好是阴云遮严了月照,无尽的乌瘅正似深不可测的人心。

只有一面绣屏相隔,既隔不断话音也隔不断灯火,可兰庭莫名便觉这隔阂坚厚得很,让他心中的不安正在变本加厉。

很长的时间,他背对灯火,面向森寒。

春归忍着呕气听和柔的申冤:“奴婢犯了大过,不敢狡辩,但奴婢深知府矩家规,怎敢犯此无耻大错?确然是……确然是……”

跪在地上的人开始啜泣,但那语韵声腔,仍是掩忍不住的娇柔妩媚,使得啜泣都如呻吟一般,实在连春归听着都觉脸红心跳。

不正常,和柔姑娘太不正常,庭大奶奶的理智终于恢复了几分,脑子里像醍醐灌顶般蹦出一个词汇,是来源自她年少无知的时代,偷偷从货郎手中买得的一本闲书,她那时其实看不大懂,所以格外的记忆犹新,直到这时仿佛才恍然大悟了。

——春药!

这姑娘好像是喝了春药的症状啊!!!

可要是和柔决定自荐枕席,春药应该是下在赵大爷的茶水里吧?难不成给自己喝了好壮胆么???

不过春归也实在闹不清话本闲书里记载是否杜撰,所以她暂时是不露声色,洗耳恭听和柔的叙述。

“奴婢也不知怎么了,给大爷上了茶,神智就糊里糊涂起来,只觉浑身躁热有如酷暑之时,连心里都被烧得慌……”

费嬷嬷眼见庭大奶奶一张懵懂无知的脸,再也忍不住代为问断:“你今晚轮值时,喝了什么吃了什么,是什么人送来的饮食?”

“奴婢就是觉得天冷,让钏儿去厨房拿了一碗银耳羹,再就是晚饭时吃了外厨房送进来的汤饭。”

“大奶奶,和柔这些年从来知规蹈矩,未犯逾越之过,今日这件事实在蹊跷,奴婢怀疑是有人在和柔的饮食里动了手脚,建议大奶奶立即唤来钏儿等人察问。”

春归的理智已经完全回笼,深深看了一眼和柔,便正襟危坐在兰庭刚刚“舍弃”的椅子里,很好,既然赵大爷不愿主审,便让她来主审吧,且看看这出春药闹剧究竟是怎生的来龙去脉,和柔姑娘的手段究竟怎生的绝妙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