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几乎没把脸上的朱砂痣咳掉,却也已然是无力回天了,终究是放下拳头把一脸讨好直冲愤怒不已的江心:“罢罢罢,我承认是我打了诳语,迳勿除了对万顷以外,对谁都不吝啬,我不也是为了能让江心惦念我的人情,多待见我几分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不算不要脸。”
“好个要脸的君子。”异口同声的人又换成了五皇子和江心。
这回六皇子也不干咳了,抱拳便向穆竹西:“竹西兄,迳勿这家伙眼看是娶了媳妇忘了故交,就快暴露重色轻友的嘴脸,他我怕是指望不上了,竹西兄却一贯的古道热肠,什么时候都不会见死不救,快快救死扶伤,替我转圜两句吧。”
春归清清楚楚的看见施不群喉咙一哽,再缓缓咽下一口茶水,而叶万顷直接笑得把桌子都拍得砰砰作响,就连五皇子都是面带笑意,唯有徐尧章始终保持着一言不发、满脸严肃。
穆竹西摆起副悲天悯人的面孔,轻叹一声,到底是向江心说道:“姑娘便可怜可怜无涯客的一片诚心吧,日后在浸月园,雅坐前排的就不用单留给他了,角落里的小杌子赐他一张就是。”
说完又主导着转移了话题:“今日迳勿邀咱们来,既然是庆贺新婚之喜,咱们可都得送份贺礼才行。”却转脸去问施不群:“不群兄早前完成那幅画作,是否愿为贺礼?”
施不群思虑了一阵才道:“虽是今日借长风台一气呵成,然而却经我构思良久,也画毁了不知多少纸幅,难得今日心有所感才能完绘,用作迳勿的贺礼也不算轻薄了。”
穆竹西便笑道:“如此,我的贺礼也有了,便是将不群的画作亲手装裱。”
兰庭问:“用你珍藏那根檀香木?”
穆竹西顿现牙疼的神色,讨价还价道:“御赐的白擅木可好?”
“也罢了。”
穆竹西长吁口气:“那我再附一枚犀牛角的画签,保证让族伯亲手雕制。”
赵大爷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见春归听得云里雾里的,低声解释道:“竹西兄最擅装裱,他有一根珍藏已久的檀香木,用作画轴是最好的,不过肯把御赐的白檀木用来裱轴,总归还不算吝啬了,他的一位族伯,雕绘更善,只近些年不常动手了,也只有竹西兄相求,亲长到底不愿让晚辈失信于人。”
春归便问:“竹西兄的族伯可是东申侯?”
兰庭还不及答,穆竹西便笑道:“弟妹好见识。”
送出去的贺礼能得到收礼人的赏识确然是件皆大欢喜的事,穆竹西一点不介意族伯比他自己名声更大。
叶万顷见穆、施二位的贺礼皆获认同,不甘落后道:“拿纸笔来,我最近才刚想到一个方子,调出的薰香比‘深春里’更清幽些,只一时还未想到好名儿,今日正好赶上迳勿的新婚之喜,名就有了,‘风华绝代’四字,岂不正好适合贤伉俪?”
这回是六皇子赶着解释:“万顷杂学广见,一段时日甚至还以给绣坊描画花样维生,赚得百金挥霍一空,闹得万千女子,均以能得叶郎花样为幸,不过也就咱们几个知道他更拿得出手的,还是制香,你莫不是要把方子都抄给迳勿夫妻二人吧?”
叶万顷摸摸鼻梁:“为了研制此香,我是告贷才购齐了原料,虽说功成,成品却都送给了未婚妻……这不,才换来她的一双新鞋回赠,实在没钱再备原料了,干脆把配方奉送,迳勿怕是顾不得这些琐杂,弟妹闲来有空,试着自己调配,若是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问我,保证没有保留。”
赵大爷丝毫不客气,一挥手:“拿纸笔来。”
五皇子跟着道:“我花耗三载,才制成一把大漆椅桐灵机琴,今日正好携同,巧合的是新近谱得一首琴曲,便以此琴此曲,庆贺二位燕婉之好。”
叶万顷薰香配方还未写完,握着笔就跑了过来:“五殿下亲手制的琴?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别忘了我也快要成婚!”
五皇子颇嫌弃:“就冲你这声‘五殿下’,就配不上好琴,再说你虽通晓百般,最鲁钝的不就是音律?水平还不如这位……”五皇子瘦瘦的手指朝向他家弟弟:“听听琵琶曲就好了,好琴赠知音,我的琴不认识你。”
叶万顷:“我未来媳妇弹得一首好琴。”
“那我也得见过再说。”
春归老脸都要红了,坐立不安的想:五殿下哪只眼看出我和他的琴认识?应当是沾了赵大爷的光,但等会儿不至于让我也操琴一曲吧?
她就这么忧心忡忡的听完五皇子的一曲琴,老脸彻底红了,她果然和这把大漆椅桐灵机琴不认识!!!
还好五皇子并没有强求各位评鉴一番,极为痛快的便把贺礼奉送完毕。
按座次,就轮到了江心,她摊摊手:“奴家是死乞白赖过来蹭酒喝的,丝毫没有准备,且身无长物,总不能把维生的技艺充作贺礼,想想还是只有割爱心头好了,奴家也有一瓮好酒,并非自酿,是机缘巧合下所得,埋在杏花荫里已经五载,回去启出来,下次饮谈时带来,聊充贺礼之意罢。”
接下来个个人的目光就都盯在了六皇子的身上,他像是早有准备:“也给我备纸笔,我要当场写诗一首为贺。”
春归见兰庭并未嫌弃此人的贺礼简薄,就知道六皇子最擅长的兴许就是诗词歌赋,又可能再兼一笔好字了。
她幼年之时,读了父亲在学业之余写的诗词,就能无师自通的写出和诗来,对于此门还是自信谙通的,所以就很是期待六皇子的大作,眼都不眨的看着这位用笔走龙神的态势一气呵成的效果挥墨成字,却是单把那一页纸放在兰庭面前,理直气壮的要求道:“和诗。”
兰庭也没看诗,转脸冲着春归:“辉辉莫不一试?”
于是乎春归便又感觉到六皇子咪着精致的眼睛意味不明的打量,她觉得这位殿下对她的态度实在有些吊诡,似乎含着些羡慕妒嫉恨的内涵,难不成这位对赵大爷的情意远远超越了“手帕交”?春归联想到那一旖旎风情的可能,猎奇之心大动。
她低头看诗,然后整个人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