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从此“默契”(1 / 1)

“你问他能不能看见元亥?”玉阳真君此刻看来都难得有些犯傻。

春归却仍然重复了一遍,并努力压制震惊:“殿下能看见元亥么?他穿着的是官服,黑发,虽死如生并无任何古怪处。”

这问题本身就极其就古怪了好不!!!

周王深深吸一口气:“我只看见个白发鬼,你喊他什么?玉阳真君?难不成先帝时祸乱朝堂那神棍至今阴魂不散?”

“这事儿等会再说。”春归牢牢盯紧了玉阳真君,此时她也只能找这个绝非“凡胎肉体”的真神仙讨个说法了。

“毕竟这位是人皇之子,且,周王倒也关及日后劫祸,应是因为这一缘故他才能有幸目睹本神君的形体吧,不过他并不能看见元亥,与你的情形当然不同,你好好跟他解释吧,我和元亥先走一步。”

说完玉阳真君便转身飘走了。

周王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拢,这时他当然相信了春归并没有故弄玄虚,非得把私会外男说成是撞鬼。

春归只好把自己的奇遇简短复述,好教周王的嘴至少还能合拢。

“这样说根本不是莫问道长身怀异术,能与亡灵沟通的人实为顾宜人?”周王嘴倒是能合上了,不过震惊的神色一点没有因此减褪。

“是。”春归叹了一声。

“这事,迳勿可知?”

“当然不知。”

“你连迳勿都瞒着?”

“今日要不是殿下亲眼目睹了这番奇异情状,可会信我这番说辞?”非但不会相信,怕还以为她是中邪了吧。

毕竟她不像莫问,还有个道术作为幌子,世人大多相信僧道可为鬼神媒介,能够代替神佛天道普渡众生,却无法接受普通人也能身怀异能,纵然相互信任如兰庭与春归,怕也一时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春归也是担心兰庭会误解她患了癔症,凭添忧愁。

周王好半天才颔首:“说莫问通灵,我至今都还是半信半疑呢……再说这事也确无必要告诉迳勿,总之有利于……挽救社稷使苍生幸免之事,我们能够自圆其说便可。”

春归莫名有些介意“我们”二字,但她这时也不能反驳周王的说法,因为她其实并不完全信任玉阳真君,近来越发怀疑这个赋予她异能的神君另怀居心,有的事线索越多其实越容易造成困扰,兰庭不知玉阳真君的存在,说不定还能够一直保持警醒不受误导。

“迳勿还要在外头处理几件事务,我急着来内苑,实则是想赶去盘问……龚望说是顾宜人让他盯着周家小郎的?”周王问。

“周小郎那边真出了乱子?”

“倒没出乱子,我迟些再给你说法吧。”周王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不便在此久留:“我先去问陶氏了,你仍在此等着迳勿,一阵后我们再碰面深谈。”

周王步下了二、三十步盘绕着山石搭筑的台阶,心情才真正开始雀跃,他已经完全不介意刚才目睹的银发黑袍金瞳男是神是鬼了,他摁捺不住的欢喜是他和春归之间竟然有了个机密,且这机密连兰庭都瞒在鼓里,他才不在意春归是否逼于无奈才和他分享这一机密呢,他在意的是分享二字。

如此似乎就和那个人亲近了许多。

这雀跃的情绪直至霁泽院前才堪堪收敛摁捺,周王甚至在院门前略有驻足。

他现下其实根本不想看见陶氏的脸,他只想赶紧回去清晖园,纵便接下来的交谈不再只是他和春归两人,但因为心里有了那件共同的机密,就等同有了默契,仿佛两人间已经是一番崭新的关系了。

那就速速解决了眼前的事吧。

陶氏正歪在软榻上假寐,是千真万确一点不掺假的假寐——固然经过这些日子的筹办尤其是今日的应酬,陶氏的确觉着几分疲乏,但她根本就无法放心歇息,因为无需慕姿来内苑复命,直到宴席结束外院尚且一番风平浪静,说明慕姿根本就没有得逞,没有得逞多半就会暴露,慕姿必定会把她供出。

但她当然不是毫无准备,她要没有脱身的办法可不会冒此风险算计区区一个赵兰心,所以她这时才要装作一无所知。

周王强忍着不耐,才没有上前一脚把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踹“醒”。

“陶氏,你还有闲心跟这儿躺着呢?”到底还是用冷笑“温柔唤醒”。

也不与陶氏啰嗦,直接便开口质问她今日的行为。

陶芳林也自然是要大惊失色的喊冤不停的:“慕姿虽说是妾身安排去了男宾席服侍,但着实也是因着可靠的人手不足,是慕姿自荐去男宾席,妾身也确然想着她熟悉吴王宫的人事,方便殿下随时差遣……但妾身可不曾逼诱她行为那等事体啊,妾身过去虽与太师府的二妹妹有些龉龃,但着实论不上深仇大恨啊,妾身为何处心积虑坏了二妹妹的姻缘,甚至不惜搅扰殿下召行的宴席?妾身万万不敢如此不识大体。

妾身猜测,那慕姿应是被买通的奸细,她谤害妾身,一来是为离间殿下与赵副使,再者殿下若然处治了妾身,恐怕圣慈娘娘跟前立时便会有小人中伤殿下,便连皇后……皇长孙虽然被囚,但皇后娘娘仍是后宫之主,若皇后娘娘得知此事,必定也会不利于殿下,慕姿居心着实可诛!”

周王冷笑:这女人到底还不算太笨,自保时的伶牙俐齿倒发挥得淋漓尽致,她利用慕姿就是拿准了这宫人不是她的心腹,轻易就能栽个奸细的名头,又还不忘提醒本王,莫忘了她的价值,她不是没有靠山的人,确然张太后和沈皇后还会替她撑腰,口口声声大局大体,她是在要胁我呢。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你要不是惯爱自作聪明,奸细何必盯着你加以谤害呢?罢了,这件事深究也无意义,你立时召集吴王宫宫人,警告他们务必引慕姿之行为戒。”周王却放过了陶氏。

他当然不是相信了陶氏这番说辞,但而今他的确需要顾忌圣慈太后和沈皇后,不让秦王和临淄王用此把柄离间,使竞储之事横生枝节,而再一次警告陶氏也大无必要了,因为这女人根本听不进耳。

不过周王也不是完全没有后着,他有把握阴陶氏一道,还不让陶氏发觉。

“慕姿该如何处治?”陶氏问。

“暂时囚禁。”

“只是囚禁而已?”

“慕姿是宫人,我只是亲王,我何来权限处治君父的内宫?!”

“殿下不是有御赐金令……”陶氏执意要将慕姿置于死地。

“愚蠢!”周王怒斥:“用御赐金令处死区区宫人?亏你想得出来!先将她关禁,千万不能让她死了,待江南四省事了,再请圣裁。”

陶氏也只好偃旗息鼓。

见周王拂袖而去,陶氏长长吁了口气:容那小贱人多活一时倒也无碍,横竖殿下也不会听信她的一面之辞,只可恨的是小贱人无用之极,生得那副容貌,竟然连个乡绅子弟都骗不上钩,就这手段她居然还想侍奉殿下?更可恨的是错过这次机会,便不好再算计赵兰心了,虽说周家不算大富大贵,但一想到赵兰心和周家子是两情相悦……赵兰心你莫得意,有朝一日我必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陶氏执着于仇恨,根本没醒悟过来周王为何要让她公开慕姿的罪行,慕姿还是活口,活口就能申诉,这样一来吴王宫的宦官宫人大多心知肚明慕姿是受谁的指使,陶氏翻脸不认人且还亲自执罚,周王甚至还会被陶氏欲杀慕姿灭口的事故意声张出去,试问当这些宫人都知道陶氏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而且根本无法保证他们安全,还有多少人会听陶氏的差遣指令呢?

横竖她若再想利用吴王宫的宫人算计谋害谁怕是不能够了。

但即便是如此,周王仍觉对陶氏的处治应当无法让春归满意:“这事的确是陶氏主使,不过却被她找到了狡辩推托的说辞,我若硬是惩处她,圣慈太后应会心生不满,沈皇后也会向皇上进谗言……这事是我愧对迳勿和顾宜人。”

春归其实已经料到周王不会在这时因为一桩未曾得逞的暗算惩处陶芳林,从她自身利益出发,其实根本不在意陶氏是生是死,不过刚好借此时机提醒周王:“二妹妹和陶才人过去仅仅只是有些闺阁间的摩擦龉龃,陶才人竟都意图毁了二妹妹的姻缘,足见心胸狭隘,就更不提她会如何对待明妹妹了,殿下日后还得好生提防陶才人因为贪欲,不利于明妹妹。”

她虽说将玉阳真君的存在和自己能与亡魂见谈的事告知周王,但并不打算说她已经察知陶芳林乃死后重生之事,否则周王若严刑逼问陶氏,陶氏把她那一世曾为周王妾室的事说了出来……万一导致周王因此生出什么贪念来,无论对明珠还是兰庭均为不利。

兰庭就更不计较周王会在眼前如何处治陶氏了,他只顺着春归的话又行劝谏:“而今推行政令、纠察不法事重,因内宅之事节外生枝的确不利于大局,且陶才人虽行歹计,因未得逞,舍妹并不曾为其所伤,殿下也不必心存愧怍。只是,殿下欲成大志,便不能纵容贪图私欲不择手段的险恶之徒,否则日后内廷相争,帝家私闱之事亦将引祸社稷朝堂,臣非是为王妃姻族之故谏言,而是以君国臣子之名箴规,望殿下虽可一时舍轻取重,却毋忘来日惩诫祸心。”

周王原本还想说几句趣话,调侃陶才人开罪了这两夫妻还真是大不幸,但见春归也就罢了,兰庭却是满脸的沉肃,他也不好吊儿郎当显得自己多么护短,不把这番劝谏当一回事似的,认真道:“迳勿放心,内廷命妇包藏祸心乃一大隐患的道理小王深有体会,日后断然不至于纵容陶氏之流祸乱内闱的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