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长长的无语宁静之中。短时间内余宇有些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结果，他知道这个说法本身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水月天高层极有可能要放弃那些普通弟子。

十万弟子啊，那就是十万条人命。如果她们真的打算放弃拼死一战，能带走多少人？估计一千都不到。

若真如此，水月天算是彻底完了。

余宇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心。他万万没想到，圣母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是水月天的圣母，怎么能放任自己的弟子门人不管呢？

就算是一场完全没有胜算的战争，最少你赢得了尊严。可余宇转念又一想，在修士界，尊严值几个钱？

当年在圣城，李青邀请他，木锋，以及雪舞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想过给他预留一个位置，当年在禁卫军，他被李青逼的走投无路，只能自称“我是孬种”，而且大喊好几声。

这些过往，都一一铭刻在他的脑子里。这就是这个世界，它就是这样的。作为看客，或许觉得很残忍，或许觉得很精彩，或许觉得很复杂，或许觉得很乏味，凡此种种。你可以随意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发表自己的看法，更甚至，可以做一番自以为高明的演说或是陈词。

然而当事人呢，弱势一方的感受，有且只有一个：屈辱！那种尊严被人当成大粪一样懒得看你一眼的感觉，让你如坐针毡，如锋芒在背。你会大脑充血，心跳加快，面红耳赤，如此等等。

然而你得到的只是一句让你自己都觉得泄气的嘲讽：你能如何？

是的，尊严不值几个钱，它或许值不了一块下品晶石。而在圣母等人的眼中，它最少不值得拼上水月天的全部。

余宇想，圣母等人肯定也是难受的，也是无法接受这样一个残忍的现实的，然而她们估计也是没有任何办法可想了。否则不会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经过几代人的隐忍，徐徐图之，估计是圣母等人的心事。想一想，水月天今天的现状跟几千年前的万妖谷，何其相似。

超级宗门之间的战斗，一旦分出胜负，失败的一方必然要承受全部的后果。其结局之悲壮，惨烈，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

十万修士的生命归于尘土，这是何等代价。圣母等人说放弃就放弃了！余宇长叹一声，心想若是换了自己，不知该何以自处。

“我理解你的选择，也尊重你的选择！”最终，余宇先开口了“圣母等人自有他们不得已的一面……”

寒独雪截住余宇的话头，道“你不必安慰我，其实我跟师傅的意见大大不同，差点闹翻了，吵过很多次。如果不是因为这么多次的争吵，我此时已经接任圣母的职位，而让师傅退下静修了。”

余宇沉默了。他明白寒独雪的心性，跟自己类似，她也是个性情中人，而且还是年青人的心性，并未老练到事事以利益来衡量的地步。

“或许，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寒独雪转过脸，低声说道。

余宇注意到了她转过脸之前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跟以往有些不同。他不知道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也没有读懂，只是觉得心，猛的往下一坠，好像有人揪了一把。

他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一股淡淡的哀伤，或是某种他不理解的冲动，他只觉得心头有一层阴影慢慢席卷开来，将自己的身心整个包裹了起来。

他忽然觉得莫名的失落！看着寒独雪的背影，他第一次有一种冲动，想过去抱抱那个冷傲的女子！

然而他忍住了！

两人最终还是很快回到了绵城。如余宇猜测的那样，飞龙国那边并未传出任何消息，更加没有出现针对寒独雪或是余宇的侮辱性语言流出。

到底那边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余宇不清楚，也不可能知道。寒独雪回去了，他的心里，却好似压了一块大石头，有些重，他感觉很重，压的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寒独雪虽然没再跟余宇多提水月天的事情，但回来的路上，还是跟他提了一个情理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的事。

水月天无论内门还是外门的弟子，都无战意。拼死决战的心思，几乎没有！这大概也是圣母等人为什么决定放弃的原因之一吧。

寒独雪还提到，这其实也是存在时间太久的超级宗门的一个共同弊端，那就是平安太久，缺少了进取心和野心。

这种超级宗门已经到了这个世界的最顶端，单论宗门而言，无人敢惹。所以宗门弟子求稳，求平安的心思很重，缺少小一些宗门，以及危机重重的宗门弟子那种强烈的进取心和危机意识。

这些人平日里逍遥惯了的。余宇这些年的出现杀了那么多的超级宗门弟子，这个情况在千年内都是少见的。很多弟子一生没几次争斗经历，甚至都不愿意去一些秘境历练，能躲就躲，实在躲不了，进入秘境之后，找个地儿眯起来，然后等待秘境再度开启，出去交差。

这种情况，任何一个超级宗门都存在，弟子门人怕死，怕流血牺牲，但又心高气傲。这些人中间虽然又很多人对余宇恨之入骨，但真敢跳出来跟余宇过不去的，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

除非有很多人在一起，有了围殴之势，他们才敢上，真要单打独斗的去拼命，很多人不愿意，嘴皮子功夫倒是了得。

水月天都是女修，这个问题更加严重。

晚上，余宇想了很久，决定还是跟曲婉儿讲了真话。虽然寒独雪告诫他，不要将水月天准备撤退的事情告诉别人，但余宇觉得曲婉儿知道了，跟只有自己知道，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听完之后，曲婉儿也很震惊，但震惊之余，她便说道“如果这是真的，水月天看来也是打算牺牲我们了，毕竟他们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我们，而我们还傻乎乎的在哪儿做宗门建设呢。”

“是啊，不过这也不能怪她们。”余宇说道“她们连十万弟子的性命都能丢弃，更何况是我们？这个消息在水月天内部，恐怕也是最高机密，她们肯定担心外泄之后，立刻遭来三家无情而疯狂的围剿。”

“可我们要有对策啊，那里的建设，基本上已经完全成型了，花费巨大，说放弃就放弃吗？”曲婉儿很有些不甘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