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会开始没有?”
“还没有。说好十点,十点半能开始就不错了。”
叶容天和史丹尼边说边朝着记者见面会会场走去。
“哇,好多记者。”
记者见面会被获多利公司安排在一间专门负责接待外宾的会客厅举行。
推开会客厅大门,叶容天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会客厅不算小,可以同时容纳两百多人到场,现在已经被扛着各式摄影器材的记者们挤了个水泄不通。
“会德丰毕竟是四大洋行之一,虽然已经没落,但虎死不倒架,在香江影响力依然巨大。何况这次收购战声势浩大,邱德跋、包玉钢先后下场,船王对阵首富,正是市民喜闻乐见的故事。这么有噱头的新闻,这些记者还不像鲨鱼闻到血腥一样,蜂拥而至?”
史丹尼今日依然是一套利落的浅褐色西服,戴一幅无框眼镜,头发上了油,站在叶容天身侧,意气风发。
两人在会客厅后排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联合企业那边进展如何?”叶容天问道。
“已经拿到25%股份。联合企业这几年业绩太差,只要稍微抬高点价格,很轻易收到筹码。”史丹尼信心满满。
叶容天点点头,对这个进度表示满意。
鸡脚虾比叶容天早一步到达记者见面会会场。一进会客厅大门,鸡脚虾眉头就拧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不出意料,前排有利的位置都已经被其他报社同行占据了。
“哎哟,这不是鸡脚虾虾哥嘛?虾哥不愧是报业翘楚,养尊处优惯了,出来跑新闻都能来这么晚。”
正当鸡脚虾四处张望,试图寻找相熟记者蹭一下位置时,一个刺耳的声音传到他的耳际。
鸡脚虾循声冷眼望去,一张面带讥笑的肥胖脸蛋顿时进入视线。
“蛋挞文,说到养尊处优,业界谁能比得上您文爷?怎么,今天是刮哪阵风?竟然劳动文爷您大驾光临?”鸡脚虾嗤笑一声道。
四下里顿时响起一片笑声。
做记者其实挺辛苦,为了赶新闻起早贪黑不说,还要天天扛着几十几重的设备到处跑。所以,记者圈里没几个胖子,像周立文这么胖得绝对算是一个异数。
因为腰围粗,加上个子又矮,乍看起来像一个蛋挞,于是周立文便有了“蛋挞文”这个花名。
鸡脚虾与蛋挞文两人结仇已久。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私人恩怨,而是因为他们工作的报社相互对立。
蛋挞文是《东方日报》的记者。《东方日报》是香江销量最高的报纸,由马惜汝、马惜诊兄弟于1969年创办,是东方报业集团的旗舰报刊。单日销量高达五十三万多份,读者超过三百四十多万人。
因为销量最高,《东方日报》常以香江报坛一哥自诩,行事向来霸道,即便后世如日中天的刘天王,也因为得罪了《东方日报》而惨遭封杀四年之久。
鸡脚虾则为《信报》工作。《信报》全称《信报财经新闻》,由“香江第一健笔”林行知于1973年创刊,是一份以财经新闻为主的报纸。
《信报》虽然发行量不如《东方日报》,却以严谨务实的风格著称,是香江公信力最高的报纸,被誉为香江第一财经日报,深受知识分子及精英阶层欢迎。
都说同行是冤家,《东方日报》、《信报》既是竞争对手,又因为办报理念不同而产生诸多龌龊。
《东方日报》看不上《信报》销量,《信报》则讽刺《东方日报》哗众取宠用下三滥手段炒作新闻,为报界害群之马。
《东方日报》笑《信报》固步自封不思进取,《信报》则斥《东方日报》邪魔歪道败坏行业风气。
两家报纸互相撕逼,争吵不休,连带着两家报纸的记者也互相看不顺眼。
《东方日报》与《信报》的对立并非个案,实际上代表了香江报业两大阵营的对立。
香江自诩言论自由,在香江创办一份报纸很简单。再加上香江特殊的政治地位,是大陆和台岛统战的重要宣传阵地,以至于小小一个弹丸之地,竟然挤进了近两百家报社。要问香江哪个行业竞争最为惨烈?报业绝对名列前茅。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
香江这大大小小近两百家报社,又可以大致分为四个阵营。
第一阵营是以《东方日报》、《成报》为代表的大众报纸。这些报纸,内容贴近大众口味,又善于煽情炒作新闻,最受香江市民欢迎,因此销量在各类报纸中名列前茅。《东方日报》和《成报》正是香江报纸销量排名第一和第二的报纸。
第二阵营是以《明报》、《信报》、《星岛日报》为代表的严肃报纸。这些报纸自诩为精英报纸,风格严谨,文化味较浓,比较受精英阶层和知识分子欢迎。
第三阵营则是以《大公报》、《文汇报》为代表具有中资背景的报纸。这些报纸坚持爱国爱港立场,以统战为主要使命,公信力垫底,除特定族群外,在香江几乎无人问津,更谈不上什么影响力。
第四阵营是以《南华早报》、英文《虎报》为代表的英文报纸,主要服务对象为英文读者以及精英阶层。
会客厅一百多名记者,不是属于第一阵营,就是属于第二阵营,随着鸡脚虾和蛋挞文大打出手,这些记者也按耐不住,纷纷撸起袖管加入战团。
战火迅速蔓延,一时间,会场内鸡飞狗跳,狼奔豕突,唾沫与国骂齐飞,亲属共祖宗一色,比菜市场还要热闹几分。
场面乱作一团,现场工作人员却视若无睹,自顾说笑,似乎对这种情形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这些文人最多动动嘴皮子,真敢动手动脚得没几个。只要不酿成流血事件,也没人愿意费神去管。
就在一众记者吵吵嚷嚷互相撕逼的时候,不知谁忽然大喊了一声:
“包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