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马掌柜来了。”宝瓶见她面带微笑,知她心情甚好,遂道,“世子妃,马掌柜可是咱们京城最有名的裁缝,他裁制的每一件新衣裳挂在店里,不出三日便会成为京城最流行的样式。”
黎言裳笑着点点头,“请马掌柜进来吧。”
本来她只是想简单的做几件合身的衣服,听宝瓶夸得神乎其微的,她反而多了几分心思,女人总是爱美,有漂亮的自是不穿那普通的。
马有新规规矩矩的跟在宝瓶身后,躬着身子低垂着头亦步亦趋的走进来,行至黎言裳跟前,跪地行礼,“叩见世子妃。”
黎言裳微微一笑,摆摆手,“马掌柜不必多礼,快请起来吧。”
马有新依言起身,恭敬的道,“不知世子妃要做什么样式的衣服?”
黎言裳笑道,“马掌柜,听说你是全京城最有名气的做衣师傅。”
马有新弯腰躬身,“小民不敢当,世子妃谬赞了。”
黎言裳便道,“马掌柜不必客气,如今我身子臃肿,以前的衣服大多不能再穿了,如今也不知应穿什么衣服好,我的要求呢,一,要舒服;二,要独一无二。旁的都无所谓了。”
马有新眉角微挑,双目转了转,这两个要求听似简单,却又大有学问,只第一个便不好把握,同一件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有的人觉得很舒服有的人则认为极其难受,想要把握好这个度,不容易。
但这对于他来说却并不难,所以他并不放在心上,淡淡的笑了笑,微微抬头,目光在黎言裳身上一扫而过,既不唐突又不显得轻视,只一眼他便已心中有数,“世子妃这身子有七八个个月了吧?”
黎言裳淡淡笑了笑,“马掌柜这会看错了,我这才刚六个月。”
马有新稍感惊讶,眼角余光又在黎言裳的肚子上瞟了瞟,恭声道,“小民看错了,不过世子妃这肚子确实比别的妇人六个月的肚子要大一些。不知世子妃要做几套?”
黎言裳回道,“再过三个多月就要临盆了,亦不需要太多的衣服,你看着做吧。”
马有新躬身道,“小民已心中有数,七日后,小民会派人把世子妃的衣衫送到府上来,小民告退。”
黎言裳顿感惊诧,“马掌柜,你不需要给我量一量么?”
马有新面上露出些自豪来,“小民已知世子妃身量,不许再量,请世子妃放心。”
黎言裳暗暗纳罕,赞叹道,“都说马掌柜技艺高超,没想到竟是到了这样的地步,实在令人敬佩。”
没有质疑没有盛气凌人,马有新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态度愈发恭敬,“世子妃此话说的尚早,还是等世子妃试过衣服后再做评价吧。”
黎言裳微微一笑,“好,马掌柜,咱们就等着你的衣服了。宝瓶,送掌柜出去吧。”
宝瓶因着方才夸了马掌柜,现下见马掌柜确如其说,顿时便如得了一件宝贝献给了主子得到了奖赏一般,欢喜的应着带马掌柜出门去了。
宝瓶出去片刻,返转回来,身后跟着个小丫头,手上捧着清一色的大红衣料,不知做的什么。
宝瓶道,“世子妃,这是文姨娘跟前的春儿。”
春儿屈膝行礼,“世子妃,文姨娘做了一身小衣裳和小鞋子,让奴婢送过来。”
黎言裳略一点头,笑道,“文姨娘有心了,宝瓶,收起来吧。”
春儿马上把衣物递到宝瓶手上,屈膝行礼,“奴婢告退。”
黎言裳便道,“替我谢谢文姨娘的心意。”
春儿躬着身子退出去,竟是再无旁的话。
黎言裳目光落在宝瓶捧着的衣物上,略一沉吟,道,“你先放到外头去吧,去打听下,文姨娘都做了哪些东西,分别送去了哪里。”
宝瓶捧着衣物,微微蹙眉,“世子妃,您是怀疑文姨娘吗?”
黎言裳缓缓摇头,“说不上来,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些总是好的。”
“世子妃,奴婢马上去打听。”宝瓶不再多问,转身出门。
须臾便回来了,轻声道,“世子妃,刚才春儿也去了幽然居,文姨娘也给英烈郡王爷做了衣服和鞋子,华月说,郡王妃那里也有。”
黎言裳点了点头,心思瞬间转了几转,府里三个小孩儿每个都有,既不厚此薄彼,又不显得张狂。
她吩咐个小丫鬟出来送东西,自己并不露面,又不多说旁的话,要么她是真的敦厚怕惹是非,要么就是深藏不露。
如果是后一种,只怕是个心计颇深的主儿,万氏可就麻烦了。
黎言裳心下一动,万氏离生产不到两个月了,幽然的悲剧绝不能再发生在她的身上,遂抬头对宝瓶吩咐道,“落西院的动静你多注意着点,若有什么异常,马上来告诉我。”
转眼间到了宇文谦与沈郁大婚的日子,黎言裳自是借了身子不方便的缘故躲了过去,宇文晔则备了份厚礼赶去贺喜。
梁王府门前车水马龙,府内更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虽然梁王娶得是侧妃,但也没人敢轻视,毕竟那是卫国公的嫡长女,况且太子已是名存实亡,梁王之势如日中天,所以个个都想着来巴结一番。
辰时是吉时,接沈郁的轿子准时在辰时进王府的门。
女人们纷纷奔进洞房看新娘,而男人们则在外院的正厅里喝茶闲聊。
看完新娘子的女人们回到花厅里,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喝茶或闲聊,更有那多事者背地里说旁人家的一些风凉话。
宇文清霜远远的瞧见宇文清露坐在一群贵妇的后头,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缓步走过去,轻声叫道,“清露。”
宇文清露抬起头,淡淡的叫了声,“姐姐。”
宇文清霜见她面色苍白,眉目间带着浓浓的忧愁,两颊稍稍耸着,惊诧道,“清露,你身子不舒服吗?怎么如此憔悴?”
宇文清露咧咧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没什么,许是昨日没睡好的缘故。姐姐,最近还好么?”
宇文清霜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关心之色溢于言表,“我没什么事,清露,你当真没什么事吗?”
宇文清露淡淡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姐姐多虑了。睿哥儿怎么样?”
宇文清霜却仍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她心里有话却不肯说出来,“他还好,只是前几日受了些凉,倒也无碍。”
她又想再多追问几句,而宇文清露却已转了话题,“姐姐,你去看望母亲了么?”
宇文清霜面色马上黯淡下来,“去过两次,母亲似是老了很多,也不喜欢说话了。”
宇文清露低声道,“母亲心里悲苦,又住在那样的地方,自是不习惯的。”
宇文清霜叹口气,“母亲一心向佛,怎么都不肯再下山,若父亲能亲自上山把母亲接回来就好了。”
她知道这比登天还要难,所以心底里亦是苦涩难当。
宇文清露眸中射出两道利光来,“姐姐,你真以为那是母亲的意愿么?母亲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母亲怎可屈身住到那种简陋的地方去?”
宇文清霜万分惊讶的抬头看她,“清露,你这是什么意思?母亲若不愿入庵,还有谁能逼她不成?父亲虽心狠,倒也不至于让母亲落得如此田地。”
宇文清露冷声哼了哼,“姐姐,你这未来的侯爷夫人做的可真顺心,那些暗地里的勾当你一点都瞧不出来么?母亲定是受了什么威胁,出于无奈才自愿入庵的,父亲又受了那狐媚子的欺骗,早已是铁石心肠,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清露……”宇文清霜语气严厉了些,“不许你如此说父亲,父亲自有父亲的难处。你是想说大嫂逼迫的母亲吧?或许这其中也有大嫂的缘故,但是母亲是怎么对她的,你不是比我瞧的还清楚吗?若母亲无害人之心,又怎会被人害?”
宇文清露蓦地打断她的话,“姐姐,你的意思是说母亲咎由自取吗?”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些,引得周围几位夫人频频朝这边望过来。
宇文清霜忙低声喝斥道,“清露,这是在梁王府,小心祸从口出。”
宇文清露冷冷的哼了哼,低了头不再说话。
宇文清霜亦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子,再没人朝这边望过来,她才又接着说下去,“清露,如今你已是嫁为人妇,日后还要为人母,当收敛些性子,不要再记恨父亲母亲了,他们都各有苦衷。”
提到这些,宇文清露心下窜出一股火来,“姐姐也只当我是记恨父亲母亲吗?也只当我是没心没肺的吗?姐姐的眼睛跟耳朵真的都被塞起来了吗?”
她眼里充满了仇恨,面上也因为激动而浮起一层红潮,宇文清霜吓了一惊,低低的唤道,“清露……”
“姐姐不要再多说了。”宇文清露霍的站起身,穿过人群走出花厅。
宇文清霜呆了呆,终是不放心,也紧跟着起身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