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好痛!菱纱你干嘛打我?”
韩菱纱飞快地使眼色,而云天河看了半天,只是默默脸红起来,她心里惊怒,“你这个笨蛋,都这个时候了,到底在想什么?快带我逃跑啊!”
这边,裴剑捕头也是匆匆赶到,他本拟直接将这两人拿下,可仔细一瞧云天河的相貌,心里一惊,忙道一句“都先住手。”他从怀里取出一副画像,将画中人与云天河细细比较,越瞧越是相肖,于是拱手问道“请问这位小兄弟,姓谁名甚,哪里人氏?”
“咦?你问我?我叫云天河,刚从山上下来,怎么了?”
韩菱纱见事有转机,也按捺下逃跑的心思,悄悄躲在云天河身后察言观色,只要事情不妙,她就第一时间带这个傻瓜逃跑,千万也不能让他真个动手,否则寿阳城今日好好的端午,非得当街见血了。
裴剑礼数周全,闻言微笑道“果然是云公子。裴剑代我家大人请云公子到府上一叙,请一定赏脸。”
“啊?什么意思?”
韩菱纱踮脚凑到他耳畔解释“简单说,就是他家老大想请你去他那里玩。”
女儿家温语如酥,云天河忍不住搔搔头,只觉发根阵阵酸麻,心跳一时极快,他定了定神,回复那人,“你老大是谁?我能不能带菱纱一起去?”
“我家大人姓柳,乃是寿阳县令,大人与云家颇有渊源,叮嘱我留意云家人的行踪,万请公子能了却我家大人多年夙愿。至于这位姑娘,还请和诸位官差回衙门一趟,若是查清冤枉了你,自会还你公道。”
韩菱纱当即不服,“什么?有没有搞错?我和他是一起的,哪有他吃大鱼大肉,我吃牢饭的道理!”
裴剑不为所动,“姑娘同那通缉要犯实在相像,官府办案宁枉毋纵,还请见谅。”
云天河皱眉,“不行,菱纱不陪我,我也不去。你们谁也别想把菱纱带走!”
众官差齐齐抽刀怒斥,还是裴剑拦住,“不得对云公子无礼!”
韩菱纱不想继续让两边为难,也是考虑寿阳县令同云天河似乎早有渊源,他此去说不定会有所收获,而自己就是被关进大牢也有的是办法逃出来,当即站出来认罪,束手就擒,云天河大惑不解。
她便好言相劝,“你放心,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倒是你跟他们去了,能见到那个寿阳县令,你要好好问问他,说不定他知道你爹的事情呢。”
一提到云父,天河马上老实下来。
如此,韩菱纱便与官差们去了县衙,而云天河独自跟着裴剑去了柳府。
二人分别之际,韩菱纱见云天河频频回头,忍不住叫了一声,“天河!”
他马上转过身,“怎么了?”
“别给我闯祸,不准动手打人,知不知道?”
“哦。”云天河垂头丧气,这次是真的走了,韩菱纱没有再叫住他。
他捂着胸口,不知为何,有些酸痛。
柳府在寿阳北城门附近,是一处雅致的宅邸,裴剑把人领进内院,请云天河在厅外稍候,自己入内通禀。
这野人傻呆呆地站在院子里,旁边月亮门下站着两名柳家的侍女,见了他这模样,暗暗赞其容貌英伟,又笑他神态呆憨,便互相调笑打闹起来。云天河侧头朝她们一望,侍女们用袖子挡住脸,一双眼睛忽闪忽闪,满是欢喜,又羞怯地逃开去了。
云天河见了旁人笑,自己也跟着傻笑两声。
此时忽听闻一声“贤侄哪!”云天河闻声瞧去,却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黄袍员外,面容宽厚含喜,一团和气,一双眼睛总是笑眯眯的,那人见了云天河,又是一惊,“啊呀!真是太像了,裴剑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天底下哪有这等巧事!你叫云天河,你爹可是云天青?”
“对呀,你认识我爹?”云天河心想怎么谁都认识爹,原来爹是这么有名的人。
“当然!老夫柳世封,当年受过你爹恩惠。贤侄,快随我来,进屋再谈,我已吩咐准备饭菜,一定好好招待你。”
“贤、侄?是叫我吗?”
“哈哈哈,自然如此,你若不嫌弃,可以喊我一声‘柳伯伯’——”说完,这个胖乎乎的县令又是一阵大笑。
“柳?”
云天河哪懂这些人情世故,在这边懵懵懂懂,那柳世封却听得心怀舒畅,忙不迭得应答,“嗯,好!好!来,快随我进屋,怎么好叫客人一直站着。”他姿态亲昵,当下侧身一引,便领着云天河入了正厅。
屋内还有一人,却是柳府的女主人,雍容大气的老夫人,见到云天河,先上下打量一番,瞧此人一身兽皮,自然率性,而体魄雄健,面貌俊美,眉间更有三分昂然气,端的是一条人间难得的好汉子,心中满意之极,嘴上却问自家老爷,“这位便是云家的公子?”
柳世封笑容满面,“没错,我还以为见到了多年前的云贤弟嘞!这孩子长得真像他爹,不过,比云贤弟还更俊美些。”他转头为云天河介绍,“贤侄,这位是我爱妻阮慈,你喊她‘柳伯母’就好。”
云天河也是鹦鹉学舌,喊了一句“柳波母。”他心里暗忖,山下人爱给人起名字,自己的名字也奇奇怪怪。
阮慈柔声应下,又忙请二人入座用饭。
云天河这次留了个心眼,他一听饭菜,立即就想起在太平村的教训,当即就又卸下包袱,挑选起礼物来。
“贤侄这是做什么?”
“我在找东西,在山下吃饭,要拿东西来换,这我知道。”
阮慈叹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那些卖你东西的都是商人,自然要你银钱,可我们是你爹的朋友,就好像一家人,你在家里吃饭,难道还要给钱?”
云天河搔搔头,但还是把准备好的物件拿出来,原来是他雕的云天青玉石像,柳世封本想推辞,但心里实在喜欢这个小物件,阮慈最明白自家相公的心思,便让他把这个当作云贤侄孝敬的礼物,安心收下。
柳世封接过雕像,捧在手里不住把玩,忽得又眼角含泪,他年事已高,本就多愁,想起过去与云天青相处的时候,不免伤感。
众人入座,柳世封便细细询问云天青的近况,当他听闻此人早已离世,不禁又连连叹气,“唉!想不到云贤弟已经过世,还是得了如此重病,连弟妹也是如此,这……怎会这样呢。”
阮慈宽慰道“世事无常,本就如此。”
云天河没心没肺地伏在餐桌边大嚼,他头一次在山下吃大餐,大户人家的庖厨滋味非是他这山居野人独自琢磨出来的那点厨艺可比,他又从来都是个贪嘴的,立即吃得狼吞虎咽。柳世封二人爱屋及乌,又喜这孩子仪表堂堂,听话懂事,故而看他这副狼狈吃相,心里反倒更加欢喜。
“孩子慢点儿吃,都是你的。”阮慈说话温声细气,最会劝人,她怕这孩子吃得急噎着自己,便又挑起话头,问他这些年是如何生活的。
云天河放下饭碗,就把自己如何在山上生活大略说了一通,此人言谈没个条理,颠三倒四,柳世封夫妻俩都可怜他独居深山,孤苦无依。
“贤侄哪,以后你就在这儿住下,柳伯伯肯定把你照顾得周全,以后咱们说不定就是一家人了。”
柳世封话中另有所指,阮慈听了轻声劝阻,“老爷,这话未免说得早了些。”
柳老头笑呵呵地摆手,“也是,也是。”
云天河把一桌好菜吃了个干净,这才腾出空来向柳世封询问自家亲爹的故事。
照柳世封的说法,当年他走马上任寿阳县令一职,途中遭遇盗匪,险些丢了身家性命,多亏云天青仗义相助,还将那些匪类戏弄惩戒了一番,他们就此结识,彼此兄弟相称,柳世封还想请云父留下,与他共治寿阳。只是人各有志,彼时的云天青一心要成就剑仙,匆匆几日后便离去,往后数年没有音讯,直到某日,他又抱着一名女婴出现在柳府,请柳世封将这孩子抚养长大。柳世封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可惜多年来未曾有一儿半女,得此女婴如获至宝,而云天青见事已办妥,转眼便纵身离去,再没有出现,算算时日,已有二十年未见。柳世封多年来还时时嘱咐属下人注意云天青的动向,曾想多年前的一别,竟已成永诀。
云天河这个傻子听了个大概,心里懵懵懂懂,又问他是否知道自己的娘亲是什么样的人物。
柳世封摇头,“别说是我没见过,云贤弟从未提起过她,柳伯伯对弟妹也是一无所知。”
这边他们正谈着,阮慈出门去取了一壶酒水回来,笑着对云天河说,“老爷说你爹最喜欢这‘蜜酒’,我才想起来地窖里藏了几瓶,也该拿出来喝了。”
二人齐声劝酒,云天河肚子里的馋虫也直叫唤,可他还是嘴硬,“我不喝,我答应菱纱不碰酒的。”
柳世封便笑,“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没有酒量!贤侄不必担心,酒喝多了确实糟糕,但偶尔喝一点却没什么的。”
云天河心里天人交战,他想起来菱纱的那个问题,现在菱纱让他不要喝,柳又劝他喝,而他爹也喜欢喝酒,这个时候,到底听谁的?好像是二对一,爹说的更有道理一点,当即他又笑逐颜开,接过酒壶酒杯,畅饮起来。
如此一壶酒下了肚,云天河也不用内气去逼出酒意,不出一会儿便醉醺醺的,说不清话,他临睡过去前,终于想起来好朋友韩菱纱这会儿还蹲在牢里,嘴上咕哝了两声,总算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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