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离开石窟,在禁地稍作停留,云天河挥剑迫开周围巡视的符灵,就地画一道避魔圈,三人站在其中商议对策。
柳梦璃低声道,“云公子,你也不必太过自责,那人说话处处隐瞒,只谈他人之过,却无自省,满腹怨气。我相信云叔的品行,他绝不是那种自私自利,懦弱苟且之人。”
韩菱纱点头,“就是嘛,你这个笨蛋,明明是我们去问他,偏偏你这头脑简单的家伙被人三两句骗了个底掉。害得我们还得去帮他找什么劳什子的三寒器,真是气死我了!还有啊,你借我的那柄剑,千万不能还给他们。”
她把剑匣开启,琉璃一般的晦月剑正躺在其中,在月下仿佛一道素白的流光。
“咦?不一样了。”
“可不是嘛,东西都变了,再还给人家,不但他们认不得,就是这把剑也不同意呢。”韩菱纱嘻笑道,“所以还是我们先留着。琼华派不安好心,拿双剑去害人,我们这叫替天行道。”
柳梦璃微笑不语。云天河挠头,憨憨一笑,“有道理。”
韩菱纱背好剑匣,便说,“接下来怎么办?去清风涧找琼华派的长老吗?”
云天河摇摇头,“我自己去就好了,帮玄霄是我的事情,你们不用帮忙。”
“说什么傻话,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韩菱纱说这话时瞥了柳梦璃一眼,霓裳的神女神情平静。
“云公子,出门在外,我们理应互帮互助,再说你是神剑门的宗主,于情于理我们都要帮你的。”
云天河点点头,“放心吧,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不会让你们受伤的!”
“略,谁用你保护了,照顾好自己吧。”
柳梦璃双眸含笑,似乎是极欢喜的。她能通晓人心,故而知道云天河所说皆是真心实意,是至诚之人。
韩菱纱已有定计,“我们不是琼华门人,贸然去找长老,恐怕会起争执,不如这样,你们先找个地方等我几天,不论是回韩家谷还是青鸾峰,或者回寿阳,到时候我打听到了三寒器的下落就来找你们。”
三人议定,云、柳二人便打算在昆仑山一带徘徊,方便随时联系,而韩菱纱则化作无形剑虹,飘忽飞往思返谷。
却说那天慕容紫英被掌门夙瑶罚入思返谷闭关,此人志存高远,荣辱不惊,如今时运不济,清誉受辱仍不改其节,在谷内勤修不辍,并无气馁。
韩菱纱夤夜来访,在思返谷内吹起一道清风。
慕容紫英挥舞掌中剑器,如月下仙人,飘然忘尘,此剑挥洒自如,忽有清风缭绕,生出一股阻力,或左或右,或上或下,其力甚微,其意甚深,竟在不知不觉中引导剑路。这一套千锤百炼的太乙剑诀本已穷尽他毕生所悟剑理,此刻竟另生出数种变化,剑道天堑之后,隐约是一番全新的光景,慕容紫英不觉入神,剑器顺风而行,不再拘泥剑路,灵台妙思如泉涌一般,三宝相合,身动气转意随,一时间剑光耀耀,剑风大作,呼啸间直如牛吼。
如此演练再三,待到体气意催至极限,慕容紫英只觉内力狂涌,周身经络无不充塞,抬手迈步间剑芒挥洒如雨,胸中意气冲腾,不禁仰天长啸,其声如哨,清脆入云,回荡空谷山壁之间,那琼华门中颇有许多弟子闻声惊醒,听得啸声中意气飞扬,不禁感慨慕容紫英真乃一代人杰。而掌门夙瑶听得厌烦,挥袖隔绝内外,大殿中清净下来,一时只有低低风吟。
长啸罢,慕容紫英收剑而立,不禁慨叹,“好风,真是好风,今日我慕容紫英能有此悟,当归功于你。”
那一道清风吹过山壁,石屑簌簌剥落,慕容紫英吃了一惊,凝神看去,山壁上一行娟秀小字“吾乃剑风之灵,见你心诚,特来相助。”
韩菱纱这套把戏耍过几回,总能让琼华门人惊佩不已,真以为自己得了奇遇造化。大约应了那句“太上者,下知有之”,愈是这般不现身人前的鬼神,愈能叫凡夫信服。
慕容紫英却是心思敏捷之辈,他当即认定这清风是红衣女子作怪,他存心不点破此节,又想暗中套话,故而强装惊喜的模样,拱手谢道“不知前辈尊姓大名?授业之恩无以为报,前辈可有任何需求,在下一定竭尽所能为前辈分忧。”
那一道清风缭绕不去,又在石壁上刻下“小小修士,道行浅薄,也敢妄言替本座分忧?却不知天高地厚。”
慕容紫英绷着脸,“那敢问前辈,如何才算道行深厚?”
清风故作矜持地绕着他转了一圈,旋即在石壁上刻下“也罢,看你有缘,传你一部神功妙诀,此乃传说中的神剑门掌门所创,你需用心修习,以期成道。功诀如下……”
石壁上洋洋洒洒数千言,慕容紫英留神凝视,愈看愈惊,他本拟这红衣女贼必然是要作弄一番,不成想竟真个写下这样一篇看似行之有效的功法,粗粗一看,其中便有讲述如何吐纳调息,炼气化罡,抟罡转虹,神气相合等关窍。
数年前慕容紫英领悟以气御剑之法,于剑道上实为琼华派年轻一代首屈一指的人物,便是历代掌门、长老中也未见得有几个能达到这般境界。因此法难得成就,故而一直以来都缺少典籍论述,而今得见这样一篇剑宗宝典,稍稍演练之下,便觉妙诣无穷,一下便开出一条剑道坦途来。
这本神功除却心法观想篇残缺,遣词造句略显朴拙之外,根本就是习剑之人应奉为圭臬的至宝。慕容紫英不知神剑门究竟是何来头,也不知这女贼为何要传他这般宝典,他当即潜心默记起来,只道宗门有幸得一传承。
待他两遍读罢,已然一字不差地将其记下,此人诚心道谢,“多谢前辈传法,在下必定用心研习。”
那一道清风忽然传出幽幽鬼笑,又急急在石壁上刻下“小辈,你偷学神剑门镇宗大典,如若被他们的门人知晓,大举来犯,小小琼华派顷刻就要化作齑粉,那神剑门主功参造化,反掌便能把你炼作劫灰,你却是取死有道,还害得一众同门陪葬。”
那最后一笔刻得极深极重,触目惊心。慕容紫英暗叫不好,当机立断,挥剑刮去石壁上的文字。
他刮一句,那清风便刻两句,一部神剑门镇派秘籍在思返谷两旁的山壁上刻得密密麻麻。
慕容紫英气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收剑在手,斥道“你这女贼,三番五次窃取我门派功诀,如今又要陷害在下,到底是何居心?不怕我琼华派与你玉石俱焚吗!”
那一道清风倏忽远去,韩菱纱本拟将慕容紫英引入禁地,待他见过玄霄后,自然会同意往清风涧一行,求隐居的两位长老告知三寒器的下落,韩菱纱早有耳闻,这慕容紫英是长老宗炼隔代传人,背后剑匣亦是宗炼遗物,可见他颇受器重,故而由他去求人是再好不过。哪成想此人竟真个能留在思返谷,细细清除石壁刻字。
韩菱纱见此计不成,却也不急,寻一处僻静之地打坐调息,待第二日晌午再入思返谷。
为慕容紫英送饭的弟子见满地石屑堆积,不由惊诧,得知是师叔练剑所致,不由钦佩,出谷后与同门吹嘘不提。
那慕容紫英毁去功诀,也是怕旁人瞧见,多一人知晓便多一份泄密的可能。昨夜他与这些神功文字奋战,不知不觉已深入心底,内气流转间竟已有几分功力。他心志极坚,当即便要散功。
韩菱纱来得正是时候,她依旧化一道清风缭绕不去。
慕容紫英被三番两次打搅,无奈睁眼,“你到底想做什么?”
韩菱纱忽然在他身后显现,悄声道“吓吓你!”
慕容紫英脸皮一抖,蓦地转身,哪还见得着太阴剑主的行迹,她又在身后现身,低声道“喝!”
“莫要再装神弄鬼了!”
“嘁,真无聊,你就像个大冰块似的。”韩菱纱跃上一株梨树,坐在枝头,翘着脚丫,红衣女贼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慕容紫英持剑在手,严阵以待,“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看看你,不行吗?啊呀,这里是思返谷,我听说,是关押那些不听话的弟子,让他们闭门思过的地方。小紫英呀,你是犯了什么事儿被掌门贬到这儿的?”
慕容紫英冷声道“阁下莫要混淆视听,如若再不表明来意……”
“你能拿我怎么样?嗯?少吓唬人了好吧!你连我的影子都追不到,嘻,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把你偷功的事儿告诉神剑门门主呀?他人可凶了,一顿要吃八个小孩儿呢!怕不怕呀?”
那蓝衣道士面无表情,只是把手中剑器抬得更高了一些,直接放在自己脖颈上。
“呀,你这是做什么?”
“琼华弟子,绝不与奸人同流合污,你既然有求于我,我便不能如你所愿。偷学神功是我之过,但一死足以报偿,那神剑门主若真的蛮不讲理,那我亦无愧天地,无愧师长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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