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现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同婆婆表明心迹没几天,三弟妹就鬼鬼祟祟的给她提亲,对象是她娘家兄弟,刚死了一年的老婆,鳏夫配寡妇在适合不过。
温柳氏当即就撂下脸子,严词拒绝:“三弟妹,我是要守节的,以后这样的话万万不能出口,小红,送客。”
老三媳妇闹了个大红脸,嘟嘟囔囔,愤愤不平的走了。
原本以为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结果没完。族长夫人竟然也为娘家的侄孙儿提亲,自然被温柳氏回绝,然后她还松了口气,她认为这下大家都知道她守节了,以后也能消停不少,也确实消停了几个月,结果事情往更坏的方向走。
温柳氏的哥哥嫡长子成婚,论理作为亲姑姑是应该去的,但是她是寡妇身份,成亲这种大喜事,都忌讳这个身份,因此就送去了当年秦康乐添妆头面中的东西。
当年秦康乐的头面赏赐有两发钗,两步摇,两插梳,一对儿耳环,一对儿手镯,一对儿手链,都是成双成对儿的。这时候的温柳氏想了想,除去正经八倍的贺礼,额外又添了一对儿耳环,一对儿发钗,一对儿手链,耳环是嵌红宝凤穿牡丹花形坠子,手链与发钗一样,都是凤穿牡丹的样式。熠熠生辉,十分美丽。
温柳氏也有私心,当年的公主,现在的陛下赏赐的东西,对于这些庶民来说,那就是妥妥的传家宝,所以这才将头面拆开,送到娘家一些,毕竟没有娘家,她也得不到这份尊贵的体面。
柳家自然高兴,这以后就是传媳不传女的传家宝。
温家得到消息之后彻底炸了锅,族长夫人,温柳氏的婆婆,还有几位年老的温家娘子竟是一齐找到她,斥责她不贤,开始她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竟然惊动了整个宗族,等到族长夫人直言她竟将陛下赏赐之物给回娘家,哪有这般贴补娘家的?立逼着温柳氏将东西要回来。
温柳氏当时就怒了,这是自己的嫁妆,怎么处置只有自己有发言权,什么时候成你们温家的了?别说你们整个温家,就是当初温大郎活着的时候都没资格过问自己嫁妆的去向。也是自己有处置权,如何能凭借你们安排?针尖对麦芒,结局自然是不欢而散。
直到这个时候温柳氏终于有点儿回过味儿来,为何这些人在一开始都问她是否守节这个问题,有了怀疑,就开始行动,她手里有钱,也有买了的奴仆,派人一调查,好么,说亲的都是奔着头面首饰以及家产来的,与那些鳏夫商量的可好,头面首饰归温家,财产归鳏夫,把温柳氏给恶心的不行。恨不得隔夜饭都吐出来。
温柳氏气的心疼肝疼一起疼,但是没办法,哪怕她守寡,还有公婆,每日还要请安,她这婆婆也豁的出去,这时候开始磋磨起儿媳妇,幸好温柳氏机灵,这才没吃什么亏。此举让温柳氏越来越恶心,却毫无办法,也想过回柳家,可是想到还有自己的女儿,又没有什么立场,窝火窝火的就病了。
本以为有什么冲着她来也就罢了,对方没有最恶心只有更恶心,竟然擅自给自己女儿定亲,如果是个好对象,温柳氏也会认,结果大失所望,贪图家产的又会是什么好人家?温柳氏气得与温家上下都大吵一架,可是宗族权力在那里,想给温云结亲,父系的人出头在和礼法不过,毕竟一开始所谓的婚姻就是结两家(两位父亲)之好,没有你一个寡妇娘什么事儿。
温柳氏也是个狠的,自己的嫁妆自己最有处理权,不给女儿也是可以的,扬言什么都不给女儿,而是送回华县柳家,没想到对方更无耻,给温云找了一家穷掉底的人家,打的主意就是你当娘的还能看女儿受穷不成?
温柳氏火冒三丈,这才开始的诉讼之路,可是这样的事情又去哪里伸冤?为母则强,女儿还小,温柳氏不服气,想着面见陛下,毕竟当年有那个缘份,博一把又如何?不敢奢求为自己做主,只要能求给女儿找个正常的归宿就行,就凭着这股劲儿,温柳氏从县府到京城的大理寺,最后走投无路这才拦了安平长公主的路。
安平长公主将这些事情听过,很是气愤,她气愤的原因是给温云找了不靠谱的未婚夫(囧,重点错)对于这个她非常气愤,想到对方和女皇陛下也算有牵连,直接就带人进宫求见秦康乐。
秦康乐眼睛一亮,这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这是大大的削弱族权与夫权的机会,所以她没有直接给温柳氏撑腰,而是让安平长公主派人送温柳氏到大理寺告状,并且告诉安平长公主必要的时候可以去旁听。
安平长公主满口答应,这才有温柳氏状告夫家霸占财产,大理寺卿亲自审问一事。
大理寺卿很头疼,这案子完全没有疑问,父亲死,由族长于祖父给小娘子结亲完全没问题,这tmd要怎么审,怎么判?可惜面对长公主殷殷询问,还是得走一应流程。
“梁寺卿,小民长子病逝,因此由小民与族长为小民的孙女儿定亲,合乎礼法人伦,还请寺卿明察。”温大郎的父亲振振有词。
梁寺卿心里点头,就是就是,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梁寺卿,如果公爹以及族长为小女定的亲事门当户对,人品出众,小妇人只有感激之理,断断不会如此不识抬举,可是他们为小女定的人家穷困潦倒不说,那小郎君人品不好。”
“梁寺卿,绝无此事,温柳氏嫌贫爱富,嫌弃小民等位孙女儿定婚的人家穷困,可是常言道‘莫欺少年穷’对方人品出众,孝义双全,小民等欣赏此人,这才将温家女下嫁,有何不可?”
“小妇人绝无嫌贫爱富之心,小妇人嫁妆虽然不多,却也够女儿一辈子吃穿不愁,如果对方小郎君人品出众,小妇人自当嫁女,他们如今逼迫小女结亲,完全是为了陛下赏赐的首饰,那是陛下赏赐小妇人之物,温家竟然想霸占。”
听到陛下赏赐之物,大理寺卿的脑袋就开始突突的跳。深深的觉得这件事自己做的功课还不够,原本只以为是安平长公主一时兴起,看来不是,还得更加谨慎对待。
“梁寺卿,小民家虽然不懂大道理,但是也是懂得礼义廉耻的,娘子的嫁妆温家从未动过,何况是御赐之物,岂敢觊觎?”这时候温家上下咬定这是没有的事儿。
双方各持一词,大理寺卿不傻,一边表示证据不足暂时不审,一边命人去打探那位小郎君到底怎么回事。
至于秦康乐这边,就有大臣上奏,言明温柳氏无理取闹,不守妇道,不尊礼法。
秦康乐言:“牛尚且有舔犊之情,温柳氏关心女儿理所当然,案子未结,现在就下定论,未免太过武断。”
你说礼法我说人情,这个又不是家国天下的大事,大臣反驳不得,只好盯着这件案子。
那边调查的很简单,毕竟无论是温家还是订婚的小郎君丁家都不是什么大人物,所以风评啥的还真是一调查一个准儿。丁家小郎君家贫是真的,好赌是真的,爱风流也是真的,大理寺卿接到奏报,一咧嘴,不管怎么说,温家在这方面不厚道,怎么能将小娘子许给这样的人家?
再次开堂,将证据一一摆上,温家的人脸皮够厚:“梁寺卿,小民失察,被那丁家欺骗,原本以为家贫没什么,小民家多送些陪嫁就好,没想到对方人品竟然也堪忧,此事小民之错。”
人家干脆承认自己失察,你还能怎么样?我又不是神仙,我也是被欺骗的嘛!
温柳氏气得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
梁寺卿也无奈,人家认了,这件事还能怎么样呢?
正在这时,安平长公主到了。
所有人呼啦啦的迎接长公主。
“梁寺卿,别的我并不懂,我只问,既然那丁家小郎君确实不好,亲事怎么办?”当初她在亲事上就被珹王坑的好苦,所以这会儿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将心比心,如果不是好妹妹,这会儿她可还受苦呢,这温家小娘子将来如何?
大理寺卿的眼睛看向温家,温家也配合,直接道:“回去就退亲。”
“哼!”温柳氏冷哼:“人家可未必同意。”
大理寺卿快崩溃了,他是审案的,全国最高的审案机构,结果现在呢?现在呢?怎么有一种在做媒婆的感觉?
如果是秦康乐在此,肯定会告诉他,你就客串一下居委会的大妈吧。
“对方如此人品,无论如何必定退亲。”温家族长说的义正言辞。
“然后在找下一个丁小郎吗?”
“云儿也是我的孙女儿,难道我会不疼她?她嫁的不好,与我们温家有什么好处?结两姓之好,对方人家那样不堪,对我温家门风亦有损,我便是个蠢的,也断断做不出如此事情。”温柳氏的公爹一副痛心疾首的架势。
“温柳氏,你公爹说的极是,他以年迈,一时失察也是有的,这门亲事退了,在择佳婿便是。”别管大理寺卿心里怎么想的,事情他还得办,觉得这件事这么办也就可以了。
“梁寺卿,小妇人不同意,如果真是关心孙女儿,如何这一次会定这样的人家?如果是年老失察,再次失察又如何?小女一辈子岂不是就全毁了?小妇人只求小女的婚事由小妇人全权做主。”
“婚姻乃是两姓之好,你一妇人如何做得主?小娘子生父已逝,由父族的人做主才是正理。”大理寺卿只能为温柳氏讲道理。
温家上下都点头称是。
温柳氏抿着唇,就是跪着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