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王的话,赤蛮听不太懂,然而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师尊无法对自己入情。
原因为何?
狮王说自己命不久矣,所指何来?以他的身份,当然不会凭空瞎编乱造,定然有其根据。
“难道说,是因为本蛊?”
赤蛮竭力控制着身躯,控制着心神,控制着所有的一切。
一切都需要控制,又如何能控制?
狮王的声音继续响起,声调平淡无波,语气厌憎轻蔑。如凌冽之寒风,吹袭在师徒二人心头。
“活取婴儿头骨搭建万鬼台,以蛊虫为媒,以身为熔炉,最终成就这拘魂大阵。罗阿呀罗阿,难道你真以为,所谓术士之道,养蛊之法,是什么了不起的机密不成吗?”
“蛮夷之地,果然尽是蛮夷。似你这样的人,竟然能被尊为国师。蝠王曾提议要灭尽蛮夷,仅从你身上看的话,实为襄天之义举。”
罗阿依旧沉默,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狮王都能找到更严厉的措辞。与其那样,不如不说。
狮王不理会他作何打算,讥讽道:“修来修去,最后把自己修成一个阵灵般的存在,而且是与虫豸为伍的鬼灵。你也配和蝠王相提并论,瞎了你的狗眼。”
罗阿终于无法忍耐下去,沉声道:“狮王此来,莫非就是为了羞辱本座?若是如此,狮王置帝国颜面于何。。。”
“别和老夫提什么帝国颜面。”
狮王冷哼一声,断喝道:“依老夫的心意,当年就应该杀了你,哪会有如今这许多祸端。”
罗阿冷笑道:“狮王何不现在动手?本座不会束手待毙,狮王大可事后安个罪名给本座,想必此等小事,难不住狮王。”
略一停顿,罗阿说道:“死在病狮手下,本座幸之。”
场中陷入沉默。
“你不是本座对手,就算在那辆车里面做乌龟,你也依然不是本座对手。”
狮王没有暴怒当场,声音淡淡地说道:“化神就是化神,哪怕你无限接近,依然是徒劳。”
罗阿又一次沉默,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不然的话,也不会行此险棋苦苦以求了。
狮王没有听他说什么的意思,继续说道:“老夫此来是要告诉你,不要把主意打到唐青身上。不要说你来狮驼岭是看风景,老夫不管你为何知道唐青,也不管你有什么筹谋什么打算。”
完全不理会罗阿似要争辩的表情,狮王寒声道:“你给我记住,只要唐青出事,无论事情指向何方,无论老夫忙于何事,都势必抛开一切,将你师徒二人灭杀。”
罗阿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面对这位浑蛮而不讲丝毫道理的老人,纵然他有千条妙计万般手段,竟一条都用不出来。
此时的狮王,才是真正的狮王!凶狠,霸道,蛮不讲理,不顾一切,藐视一切的狮王!
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头涌起,罗阿鬼火般的双眼急剧闪烁,似乎在思索狮王的话,努力从中寻出破绽。
狮王冷眼看着他,脸上的皱纹如山川沟壑,稳凝冷辣,仿佛有利剑要从皮肤冲穿出。
良久,罗阿再度躬身施礼,阴沉的声音说道:“谨受教!”
狮王淡淡说道:“去吧,老夫还要等着看,这个小虫子究竟有何本事,要重演当年国师的风采。”
对罗阿,狮王第一次以国师相称,也是唯一的一次。
罗阿再次咬牙,赤蛮终于遏制不住,身躯剧烈抖动起来。
两人先后退去,身后传来狮王的声音,良久不散。
“你这弟子,不如唐青多矣!或许将来,你会死在唐青手里,信否。”
本是问话,狮王却没有问的语气,平平淡淡,仿佛在陈述一件事实。
。。。
主人平安归来,老马发出一声欢呼,奋而起步。
它下决心要走得快一些,带着深爱自己的主人,快一点离去。离那个遥望天际,如同一只雄狮巡视自己领地般的老人远一些,再远一些。
马儿奋力,马车纹丝不动。
原本轻盈的马车,变得山峰般沉重,任凭老马如何努力,始终不动分毫。
马儿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在它看来,这辆马车就如同自己的身体一般,每一个角落都捻熟无比。无论多么狭窄的道路,无论多么险峻的地形,只要老马看一眼,就可以清楚判断出马车能够通行。
什么时候转向,什么距离停顿,马儿可以做到分毫不差。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每当自己举步时,主人投向自己赞赏的目光,以及深深的不舍。
然而今天,一切全变了。
如自己身体一部分的马车,变得阴暗愚顽,没有丝毫回应。而那位无时无刻不能感受到温馨的主人,也变得阴冷森然,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极度的恐惧涌上心头,马儿一声悲嘶。
车内一声咆哮。
“老夫等着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