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延看着姜楠许久,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点幽怨,“仇恨!我们除了仇恨还能记得什么?”
曾华低声接道:“没有仇恨我们就不知道屈辱,不知道屈辱我们就不知道反抗。我以前就曾经跟别人说过,一个忘记仇恨的人和民族是不值得尊重的。”
说完,曾华把目光转到姜楠身上,而叶延也闭上眼睛,等待姜楠的“最终宣判”。
姜楠腾地站了起来,很艰难似的一步一步走到叶延的跟前,盯着叶延看了半天,最后才恨恨地说道:“是我抓你为阶下囚,是我带着大人来灭你的吐谷浑部,到了今天这一步,我的大仇也算报了一大半了。大人曾经对我说过,尊重你的敌人就是尊重自己,念你也是一代豪雄,你自尽吧!我会给你留个全尸,把你葬在你的祖父身边。”
听到这里,叶延猛地睁开眼睛。只见他瞪圆的眼睛迅速变红,过了好一会,叶延才颤抖着站在起来,双手拱拳,并向姜楠深深俯首,许久才流着眼泪扬起身来哽咽地说道:“多谢!多谢!”说罢,目光转向曾华看了一眼后又转了过来长叹道:“姜楠,我真是羡慕你呀!跟在曾大人身边才多久就有如此胸怀和气慨了!恐怕你今后的成就会远远超过我这个井底之蛙,以后的世人恐怕只会记得曾大人麾下的白马羌骑,永远记不住那个烟消云散的吐谷浑了。”
说到这里,叶延不由泪流满面,昂天长笑道:“哈哈,我叶延总算没有白来这世上一着!也罢!也罢!英雄也罢,狗熊也罢,都免不了这条路!”
说完,叶延向曾华深深施了一礼,转身昂首离开了大帐。
是夜,叶延聚集自己的儿女、妻妾共五十余人,共饮鸠酒而亡。
第二日,姜楠来到叶延的尸首前,只割取了他的一缕头发,准备带回去祭祀自己的父母亲人,然后汇集其家人尸首,丝毫不敢有辱。曾华亲自主持发丧,并传令吐谷浑剩余的三千余户全部披孝送殡,最后派人将叶延等的尸首葬于吐谷浑墓旁。
到了三月中旬,野利循和先零勃带着招募的擅骑射长勇武的三千多奴隶军回到慕克川,和剩余的一千多飞羽军汇合,混编为五个骑兵营,共五千余人。
再过了几日,野利循率一屯骑兵先离开慕克川,他的任务是去他的家乡,北党项羌人地区为曾华招兵买马去。在他的身后除了一屯精锐骑兵外,还有数十匹驮马,里面全是慕克川和从白水源、仇池等地运来来的布帛、茶叶、金银珠宝等财物。
临走前,曾华和姜楠、笮朴、先零勃等人将其送出了十里之外,并拉着手叮嘱道:“现在你的族人,数万北党项羌人在雪原荒野过得艰辛无比,而我却缺兵少马。你此去一定要好生跟你的族人说道,只要他们愿意东来做我部属,我是不会亏待他们的,而且这河曲之地有数千里,水美草肥,我给他们留着。当然,我的规矩你也要给他们讲清楚,愿不愿意来全凭他们自己。”
野利循恭敬地答道:“是的大人!你的教诲我谨记在心。此去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我一定为大人带一支骑兵回来。”曾华对他恩重如山,野利循也对这位大人是敬服的不得了,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见识”,知道这位大人的志向跟雪原上的雄鹰一样高远,跟着他前途远大的很,自然愿意去招募一支人马回来再跟在这位大人麾下。
曾华点点头,挥挥手道:“走吧,一路上小心!”
野利循向曾华施了一个大礼,后退到自己的坐骑旁,然后牵着马匹向前走,一直走到前面的山曲后才敢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第二个离开慕克川的是姜楠,他也带着一屯精锐飞羽军和那数十白马羌首领回昂城重新整顿白马羌。临行前,曾华和笮朴、先零勃等人也送出十里。
曾华向姜楠拱手道:“姜楠,我已经实现诺言,助你如愿报得大仇,现在还请你助我如愿,帮我报得民族国家大仇!”
姜楠俯首涕哭道:“大人待我有如再造,我姜楠早已向祖先神灵起誓,此生愿誓死效力于大人麾下,披锋突固,无敢不从!”
曾华连忙拉起姜楠,诚恳地说道:“能得姜楠你的相助,是我曾华的一大幸。”然后细细嘱咐道:“你回到白马羌,该拉拢的就好生拉拢,不要吝啬,该收拾的就好生收拾,不要手软。你要记住,有我在你身后支持你!在整顿白马羌的同时,你派人多和南党项羌人联系。南党项羌人和北党项羌人不一样。他们已经开始有部落和氏族,而且听说跟你们白马羌多有来往。你可派人遍说各南党项羌人部落氏族头人首领,只要他们愿意派族中勇士来为我助战,我是不会吝啬财物。这一百多匹驮马的财物你除了用来安抚白马羌旧部之外,你只管用来收买南党项羌人首领头人,不够再问我要。而那些死硬分子,你不用管他,只管记下,我们自有机会找他们算帐。”
姜楠意领神会地点点头,然后弯腰拱手施礼,也是后退到坐骑旁,牵着马匹到了远处才敢翻身上马,带着部众绝尘而去。
在接下来的日子,曾华一边等西海、河湟的消息和新兵,一边开始在慕克川忙起来了。
白天,他亲自训练这五千余的飞羽军。还是老规矩,有作战经验老兵(才多久的老兵?)帮传教新兵,而曾华把从军士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优秀人才集中在一起,分成士官和军官亲自教导。
十几天过去了,曾华很快就发现几个骑兵将领苗子,分别是南党项羌人米擒鹿,北党项羌人费听傀,西海羌人狐奴养,西海羌人钟存连,河曲羌人傅难当,个个不但骑射精绝,而且还有一种统领骑兵的天生才华。他们多是原飞羽军的老兵,只有傅难当是新募来的。对于曾华讲述的大迂回、大包抄,敌强则散袭、敌弱则聚歼等骑兵战术简直就是一点就透。
曾华欣喜如狂,顿时把这几人做为心腹和“希望之星”重点培养。这几人也争气,在几次拉练演习中崭露矛头,而且也用自己的本事在飞羽军战友中树立了威信。曾华看到时机差不多了,相继委任他们为各营的统领。
晚上,曾华也没有闲着。他需要处理武都、南郑的许多军政事务。
武都的毛穆之来信道,他已经将杨初一家老小共百余人,全部“按照规矩”送到建康去献降受封去了。除此之外,已经掌握仇池兵权的毛穆之开始发威,尽起武都氐人、白水羌、宕昌羌大小首领豪强五百余户,家人共七千余人,全部分送到荆州、湘州、豫州等富庶之地去“享福”。
反正氐、羌人的大首领们百多人已经早被杨初“接到”武都去了,毛穆之只需把他们的家人再接过来就是了。而其它中小首领豪强,毛穆之可没有给他们互相联络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大部分首领豪强尽数“收到武都”,少数手脚比较快的,在大军雷击之下,有点不堪一击的味道。
要知道,毛穆之到了武都之后,按照曾华的命令,将仇池唯一的“旧正规军”-一万余祁山守军,加上以前收编的一万五千武兴关守军,择优选出一万二千人,全部打乱整编,和梁州军的柳畋第一军团、徐当的第三军团和张渠的第二军团重新编成十二厢军,共三万六千余人,并包括驻扎在西城的原仇池骑兵组建的一厢骑兵。
这十二厢军曾华分别授权给柳畋、张渠、徐当、乐常山、魏兴国指挥并加紧训练,分别组建成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和第五军团。其中柳畋带着第一军团退回沔阳和第三军团的徐当共同镇守汉中和上庸;张渠率领第二军团继续蹲在梓潼城,看着萧敬文这位老哥哥。乐常山率领第四军团驻防祁山,魏兴国率领第五军团驻防宕昌城,段焕、赵复这两陌刀将升任左右护军营统领,带着两千护军营和两屯陌刀手,坐镇武都城,成为毛穆之平定仇池的金牌打手。
有了这些依靠,仇池这点骚乱怎么会在毛穆之的眼里呢?他现在已经开始在武都和阴平两郡开始施行均田制等“新政改革”,除了由于这两郡多畜牧所以分牧场和赋税不同之外,其余的都尽量参照梁州的经验。
看到这些汇报,曾华感到非常欣慰,这都是自己的老根据地,早日安定就能早日成为自己力量的根源。
接着,曾华口述,笮朴执笔,开始向武都、梁州传达新的命令。
毛穆之以扬威将军、镇北将军长史监武都、阴平两郡军事;车胤以威远将军、梁州刺史长史护梁州刺史职;甘芮以宁远将军、迁汉中太守,监汉中、上庸两郡军事;张寿以折冲将军,晋寿太守,监晋寿、巴西两郡军事。负责指挥五个军团、南郑的直属厢军、西城的骑兵厢军以及诸郡的折冲府兵。
写完这些命令,笮朴不由凝重问道:“大人,看来你还打算在这里长留一段时间。你如此长驻在外,不怕梁州有变吗?”
“我怕,梁州是我的根基,我当然怕有变。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必须把这里的事情了结,必须把这里变成我的骑兵兵源我才能回去。所以我要好好策划一番。”
曾华指着这些命令文书说道:“长保和百山是我的结义兄弟,他们对我的亲情和忠诚是不容质疑的。武生和武子都是明事理的君子,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晋,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想打梁州主意的话,他们一定会维护我的。而且……”
这个时候明白过来的笮朴接着说道:“而且梁州军权尽掌于柳畋、张渠等人手中。他们都是大人提携于微寒之中的汉子,跟大人同过生死,共过危难,恐怕除了大人之外,谁调度起来都不好使吧!”
曾华不由大笑起来,这梁州军从长水军开始,就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而自己有意无意地都让这支军队只保持对自己的忠诚,这可是当“军阀”的基础呀!
“还有一点素常兄还没有提及,”曾华笑完之后补充道:“益州之乱一日不平,梁州就还腹背受敌,还是孤悬于北赵的虎口之下。试问朝中那些清官们谁有这个胆量这个时候来梁州火中取栗。”
笮朴抚掌叹道:“难怪大人怎么也不愿出兵益州先平定叛乱,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那六十余“向导”带着或十几骑,或数十骑,陆续回到慕克川,到了四月中旬,六十余人全部回来了。至此慕克川已经汇集了飞羽军五千余人,西海、河湟羌人骑兵三千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