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的双方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敌人身上,城上一块巨石下来,攀爬在云梯上的宋师军脑浆迸裂,掉下一串,后面的人如同不怕死一般,又一次补了上来。***
而城上的人也不见的有多好过,宋师军的火炮每一次鸣叫都有数人丧命,然而,他们却如同疯了一般,踏着同伴的尸体又冲了过来。
城头上不足一仗的地域,成了两军拼命争夺的地方。人们就像嗅到蜜糖的蚂蚁一样,疯狂地涌来,尽管死亡与他们如此之近。
金茂自从跟了岳少安之后,屡立战功,却也因他嗜杀的性让人不能与之亲近。因此,他在宋师军中朋友很少,不像牛仁那般待属下恩威并施。他在属下面前,只有威,因此,他的手下对他只有惧怕,而不敢亲近。
也就因为如此,牛仁才将攻城战这等消耗极大的任务交给了他。
金茂果然不让牛仁失望,他的战法,一向是只要结果,不在乎过程,交战的初期,金茂便集中兵力投入一点,弓弩和火炮也尽往这里招呼。双方虽然是攻防战,按道理,攻的一方要比守的一防牺牲大的多。但是,在金茂这种打法下,把主攻的一个点造就成了一个一台无形的绞肉机,双方将士全部朝着这一处涌来,却尽皆死在了这里。
永昌府这个名字在现在这一刻和他的本意永远繁荣昌盛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城外,一边是火光;一边是鲜血。
城中,一半人觉得宋师军不会伤害百姓,在家里缩着不敢出门;另一半害怕的要命,同样缩在家中不敢出门。
永昌府此时此刻除了城头上的喊杀声,火炮声,惨叫声,咒骂声……之外,再没有了其他声音。城中死寂一片,街上没有半个行人,整座城孤寂的如同一座死城。
在这种环境下,黑暗的天空中,一个个仿似长了巨大翅膀般的宋师军悄无声息地朝着城中降落了。他们很是默契,早已经提前演练过了数遍,故而,落地之后,便熟练的将背后的风筝除去,一队队迅速集合了起来。
段易明站在城头之上,白发白须随风飘扬,配上那一张惨白而无一丝血色的脸,骨瘦如柴的身影形同鬼魅,直让人怀疑一股大风吹来,这个大理的皇帝会不会随风而去……
金茂不亏是擅长进攻的名将,现在这种局面已经让段易明觉得守城异常吃力,对于能不能坚持得住产生了怀疑,若是没有岳少安的密令和牛仁在永昌府边上的高峰指挥,夺下大理最后一城的战功很有可能便是他的了。
只是,在他之上还有牛仁和岳少安,注定金茂今日只是一个配角。
牛仁亲自背上了巨大风筝和战士们一起进入了永昌府城。
在城头上激战的同时,这一队五千士兵正悄无声息地朝着城门前接近着。
“嗵!嗵!嗵!”
高峰之上,三颗火球随着声响径直落了下来。
宋师军骤然呐喊起来,起先没有攻击的两面城墙同时受到了攻击。宋师军这一次很显然是拼尽了全力。
大理军压力突然增大,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城墙之上,这时,牛仁也已经接近了城门处,手掌中的战刀猛然高举,喊杀之声在谁也没有想到的情况下从城内发出。
城中的宋师军全力像城门处攻去,顿时打了大理军一个措手不及。
没过多久,城门大开。
宋师军全军振奋,犹如决堤的潮水涌入了城中。
大理军士气低落,虽然还有巷战之力,全已经兵无战心。守城将领焦急地指挥着战斗,还想转败为胜,扭转颓势。
然而,当他接触到段易明死寂的眼神后,心陡然间凉了下来。
“一切都完了……”段易明眼中无神,面上反而很是平静,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这段时间,他的心里压力太大,一直到这一刻彻底放弃了之后,心也为之一松,惨然的一笑后,摆了摆手,道:“允许你们向岳少安投降,不算叛国……”
守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钢铁般的胡须上已经沾染了泪珠,泣声道:“皇上,我们还有六万大军,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我护着您杀出去,我们还可以复国的……”
段易明摇了摇头,道:“算了,我累了……”说罢,扭过身躯,缓缓地朝着城墙边上走了过去。
“皇上——”守将跪爬了几步,揪住了段易明的衣襟,段易明却头也不会地脱去了身上的皇袍,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城墙边上。
守将看在眼中,心中骤然一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向前冲去。这时,他的耳中传来了段易明的声音:“你们皆可投降,唯独我不能降。在岳少安那里做官的时候,记得善待百姓……”话音犹在耳边,便见段易明的身子已经朝着城下落去。
此时此刻,他似乎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只是一个瘦弱无助的老人。
那孤独的身影,真如随风飘去一般,明黄色皇袍还在守将的手中紧紧地攥着,段易明的身上只身下了内里穿着的白色衣衫。
狂奔之下尤差一步的守将只能伏在城头痛苦出声,在他的眼中,白须白发白衣的苍老身影在风中抖动着落下了城去,因周围的厮杀声,他的耳边并不能听到落地声响,但是已经蒙蒙亮的天空和周围的火光却让他很真切地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正在一点一点的变红……
段易明死了——
少了皇帝的六万人马又坚持了半个时辰后,渐渐地放下了武器,全面向宋师军投降。
大理的最后一战,就这样结束了。
段易明本应该算的上是一个好皇帝,年轻之时意气风发和段易雄这兄弟俩人为大理开疆扩土,让百姓安居乐业,然而,他的晚年犯下太多错误,而且,这些错误中,有许多都是致命的。最后,国破家亡只是段氏的江山就如此终结了……
在段易明的身边,一个全身邋遢,唯独脑袋光鲜的老和尚蹲在那里,轻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了一句:“你虽有错,却不完全怪你,天数如此,你这又是何必……”说罢,缓缓地将段易明那空洞的双眼合了起来……
在一旁守卫的宋师军听到话音,这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老和尚,急忙握紧了兵刃高声喝道:“什么人——”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却发现眼前的人已经不见。左右瞅了瞅,只看到了同伴同样疑惑的神情……
那老和尚,似乎也没有出现过一般,就这样消失了。
士兵们满脸的茫然,却谁也解释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唯独站在城头的老道士一边摸着徒弟脑袋,一边揉着鼻子骂道:“都快一百几十岁的人了,还放不开,出家,出的个屁……”
“师傅,你在骂谁?”岳小安疑惑地抬起头,望向了道炎。
“没事,一个秃驴!”道炎很是潇洒地挥了挥袖子,道:“走吧,师傅饿了……”
一老一小两个身影慢慢地消失在了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