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肃早就知道这世界不会有人能毫无目的地对另一个人好,他也曾怀疑过青逸只是为了他体内的*镜才会这般对他,可是真到青逸毫不犹豫地将他的秘密告之暮冰凌时,他却并无愤怒及被背叛的感觉。当暮冰凌毫不犹豫地表示要剖尸取镜时,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青逸。这并不是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旁人,他最相信的从来只有他自己。而这一次,他不过是想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去相信别人的机会。
他永远记得,青逸对他说过,他在意从来不是*镜那种东西。进入岁寒城前,他想问他,青逸,你是不是……是不是其实在意的只是他这个人。
所以他现在只是望着青逸,等着他最后的判决。赌输了,不过是再遭受一次背叛;若是赌赢了……
青逸,我希望我能赢。
师兄并没有生气,暮冰凌的想法在他意料之中,无论是离开这里还是得到天地至宝都是暮冰凌所渴望的,当*镜的秘密暴露在暮冰凌面前时,他就已经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除非必要,他是绝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冷肃的秘密的,他清楚那对不过炼体期的冷肃来说代表什么,代表着连灵魂都有可能被剥夺。然而冷肃看着他,冷肃不希望他为了他与旁人双修,即便代价是他的生命。
这个让他牵挂的孩子,终于懂得了关心,懂得了在意,即便那在意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独占和狠戾,可青逸依旧开心。既然冷肃如此对他,那他也该做些什么回报那孩子。
“不可能。”青逸缓缓摇头,“你别想伤他一根头发,*镜注定是冷肃的所有物,天命之所属,谁都抢不走。”
没错,自重生起他便一直夜观星象,每一天微弱的变化都被他记在心中。南方天空之上,天狼星黯淡无关,却依旧能够看清,与它的伴星相映成辉,微弱地闪着光芒。自古人们只知红色天狼霍乱人间,却不知天狼星实则是双星,天狼形成之时,必定会有一颗在它身边相伴的伴星,就如同与世界共同出现的世界镜像*镜一般。
*镜在修真界传说中只出现过三次,而这三次中,无一不是发生天地异变之时。*镜必定会选中足以颠倒乾坤之人,因为它的存在便是颠倒的世界。换言之,*镜只会被命主天狼之人得到,或是主位天狼,或是伴星。现下无人知晓冷肃未来会在修真界掀起一片腥风血雨,自然无法看出此子命主灾星,也无法确定*镜的所在。
可是青逸清楚,这*镜既然从一开始便选中了冷肃,那么除了他的伴星,便无人能够驾驭它。也就是说,冷肃之所以可以凭借自己的神识压制*镜,除了自身意志力极强外,还因为天狼相助。能够阻止冷肃霍乱人间的,只有世间唯二可以驾驭*镜的伴星。
可惜前生青逸并未见过天狼的双星,也不知在他重生之前的世界又会走向何方。然而,无论他担忧与否,天地自有命数,该来的总是要来,这也不是他一个小小修真者能担忧之事。
是以他从来没有想过将*镜据为己有,因为它只会认定冷肃。他能做的只有尽力温暖冷肃,期望他能挣脱这天地命数。或许青逸这般作为已经是逆天之举入了魔道,可他的重生本已经是变数,既然如此,他着手去改又有何不妥?
暮冰凌的脸就像变色龙一般从白到红,从红到绿,从绿到黑,最后由黑变白,他特别想杀了青逸,将他的灵魂制成冰傀儡,让他永远陪他在这地底冰城中。可是他不能,无论是双修取得紫极天火还是剖尸取得*镜,他都需要这个男人的帮助。
冷肃却是极为淡然,长久以来束缚着他的怨气消散一些,让他天生狠绝的眉眼显得温和了许多。他赢了,十数年来,他第一次赢了。青逸没有伤害他,他愿意去相信这个人。
“呯!”暮冰凌一拳砸在冰壁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他怒道:“既不双修又不肯让我取得*镜,你是打算冻死在这冰城中吗!既然如此,不如将你做成冰人,倒也可以陪我解闷!”
青逸毫不在意他的愤怒:“我灵魂内有紫极天火,是无法融入冰中的;而我修成了金丹,你无法保证在炼化我元神的时候我不会自爆元丹,所以你必须与双修让我心甘情愿交出紫极天火才行。既然主动权在我这边,为什么不按我的规矩走?”
“我要你用合体期的实力帮冷肃收服*镜。”青逸云淡风轻地说着,仿佛他说的不过是今天暮冰凌该为冷肃做饭了这般简单的事情。
冷肃不可置信地望着青逸,他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说出这样残忍却又全然为他的话。
“为什么!”他忍不住喊出声,为什么要这般待他,要他如何回报?
他不怕别有用心的算计,因为无需人情债,他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便好。可是他害怕这种毫无居心的好,这让天生缺乏感情的人如何以同样的感情来回报?
“我答应你一件事,”青逸望向冷肃,无比认真地说道,“今生我绝不会去暗算任何人,无论是多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我都会直接明说,绝不用冠冕堂皇的话语去掩饰那不为人知的企图。”
“我会光明磊落,所以你可以放心相信我。”
眼睛再一次模糊了,是身体支撑不住又流血了吗?一滴液体滑到冷肃唇角,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去舔舐,没有意料中的血腥味,反而是带着苦涩的甘甜,他……流泪了吗?
冷肃从未哭过,刚出生时他就是皱着眉头出生的,无论父母怎么拍哄都不曾流下眼泪。父母将他视作怪物,用恐惧的眼神将他卖掉时,他也没哭,反倒是有一种终于等到了的解脱感。天狼无需感情,他不需要那些能够束缚他的无聊情谊,他只要残忍的手段及历尽世间万苦的冷酷内心,天狼只流血不流泪。
可他为什么哭了?不是痛到极致的泪,而是那般甜蜜快乐的喜悦。
青逸,青逸,青逸……
就如同邵阳山时,一遍遍发狂般地在地上写着这个名字一样,他用感情的利刃在自己心口刻下这个名字。他要记住这个人,再不会被虚妄迷惑,哪怕有一天他喝下孟婆汤,也要记着这个人,让他融入到自己的灵魂中。
这样的结果暮冰凌不可能接受,他一把抓住青逸的脖子,那样脆弱的修真者身体,仿佛轻轻一捏就会将它掐碎。当然,金丹期的修真者不会这样死去,但他可以先毁灭他的灵魂,再吸收他的金丹,这渺小的力量也可以让他在禁制中支撑一段时间。
“不可能!”暮冰凌的情绪就仿佛冰原里善变的风,不知吹响何方。前一秒他还告诉自己这人是他最爱的,后一秒他便要毁掉这人。
青逸仿佛无法感觉到喉咙的疼痛般,依旧平静地说:“我认为你可以这么做。”
“你要我将我的全部便宜别人,休想!”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这么做。”说话的不是已经被扼住喉咙无法发声的青逸,而一颗心都吊在青逸身上的冷肃。
“得到功力的是你,你当然愿意。”
冷肃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两个选择,一是杀了我们,然后一直被封印在这寒冰地狱中,如之前亿万年一般,最后死在这里;另外一个,将功力给我,得到自由后重新修炼。”
他轻松地两个同样残忍的选择交给暮冰凌,露出将猎物玩弄手掌心的冷酷笑容。
“快点做决定,我的身体撑不过三天了。”冷肃露出自己冰冻的四肢,“我一直用最低级控制傀儡的真气线控制自己的身体,如此便能让这具身体活动直到它完全毁掉,可当这身体完全坏掉的时候,只怕也是我命丧之时,毕竟我连金丹都没有不是吗?”
青逸的心狠狠抽痛着,到底是怎样的决绝才能让人这般对待自己,要是怎样的毅力才能让他一路走到这里而不倒下。只怕他现在仅是站在这里,就耗去了他全部精力。
恨不得代他受过,青逸第一次尝到这剜心之痛。难怪世人总说父母情愿替生病的孩子受罪,今时今日,他终于明白了这种心情。(你确定你明白的是这种心情?)
暮冰凌的神色有些茫然,过于庞大的信息让他拼命地调动自己那已经爬满蜘蛛网的脑袋。他先是想着如何抢到冷肃的*镜,他不能出结界,而寒霜和雪女的本能让她们无法杀害男人,他无人可用。他又想到如果自己答应了他们,他们会不会在得到他功力后不管他,或者直接过河拆桥杀了他,就像当初暗算他那人一般。
迷惘中暮冰凌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开始思考答应的后果。
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而此时,冷肃加上了最后一个砝码。
“如果与你承诺的人是我,我会毁约,会在得到你的功力后第一时间杀了你,以免将来出现隐患。可是答应你的人是青逸,我不会违背他的承诺,不会毁掉他的信誉。”
青逸吗?暮冰凌望向青逸,那人依旧沉静如山,淡然的眉眼,仿佛天地崩于眼前都不会变色。
这样的人……
他可以去赌。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金手指也不知道是给青逸开的还是冷肃开的。看吧看吧,这文就是宠文啊!
PS:我依旧是快乐的存稿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