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你别给她道歉!这事儿我再跟你姑姑去理论理论去!”颜爸爸一听这话,忙不迭拦住颜雪,生怕颜雪平日里就是行动派,这会儿直接挂了电话,让自己来不及把话说完,“我不知道晨晨到你们单位还闹过!你姑姑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么一个版本啊!”
“算了,爸,我知道小姑那人霸道惯了,你就权当她说的就是实际情况吧。”颜雪语气带着几分哀怨,一边说一边不忘了叹气,给自己渲染渲染情绪。
其实她和宋晨说的都不完全是原始版本,宋晨没有真的开口要自己包庇放人,但她也没有拿出手铐把宋晨锁了,所以宋晨做初一,她做十五,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小雪啊,爸爸让你为难了吧?”颜爸爸有些难过了,语气里面的恳求变成了心疼,“是爸爸没有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忙着跟你说,让你受委屈了吧?
我知道你在外面工作挺辛苦的,你又那么努力,这事儿你别操心了,好好上班,别让领导对你有什么想法!晨晨那事儿你别管了,也别给她道歉,反正事情也都弄清楚了,这一篇就当翻过去了吧!你姑姑回头要是问,我就把她搪塞回去就算了!”
虽然颜爸爸对小姑姑一家仍旧是带着一种退缩的态度,即便听颜雪的版本,觉得宋晨有过分的地方,也还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但考虑到他这么多年来对家里亲戚的隐忍态度,头一回没有继续劝自己去向宋晨示好,这就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挂断了电话之后,颜雪舒了一口气,这样的一个结果,说是痛快那肯定痛快不到哪里去,但是至少比起之前要省了很多口舌,也少惹了一肚子的气。
一转身,她看到康戈夹着一部笔记本电脑,正站在远处等着自己,很显然是在给自己空间处理电话里面的家务事,于是她赶忙把手机塞到衣服口袋里,和康戈一起出发。
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之后,颜雪在康戈第N次无声打量自己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看向他,然后笑了出来:“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总这么偷看,影响安全驾驶!”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就是刚才一出来听见你打电话呢,好像是家里头,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你那个表姐的事儿,但是又没好意思问。”康戈也不遮掩,被颜雪问到就坦白回答。
“你上次跟我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颜雪在这件事上没打算对康戈遮遮掩掩,毕竟摊上极品亲戚这不是她的错,父母性格比较懦弱也是事实,“只不过示弱实在不是我的强项,我今天也算是尽了力了,再装柔弱的话,估计我爸都得以为我也是被人假冒的了呢!”
“嗯,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慢慢来,局势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扭转过来的,循序渐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而且你说得对,示弱不是你的强项,演戏也不是,没有经验的情况下,做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康戈很显然方才是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了,他半真半假的朝自己指了指,“鄙人不才,这方面略有建树,你可以考虑拜个师,我教你几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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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回头还请师父不吝赐教!”颜雪架势十足地冲康戈拱了拱手。
“那你表姐宋晨那边,那个道歉……”康戈询问颜雪。
“当然是算了呀!反正宋晨也没少编瞎话在我爸妈那边编排我,就算是我真的给她道歉,她为了装可怜也未必会告诉我爸妈,而且我对她低头道歉,以后她不知道又要作什么妖!”
“嗯……我倒是有一个不同看法。了解都是相互的,你了解你表姐的底细,你表姐也一样知道你的性格,肯定料准了你是不可能给她打电话道歉的,所以你不妨真的反其道而行之,她不让你爸妈知道,你让你爸妈知道就行了呗!”
颜雪的第一反应是有些排斥的,这么伤士气的事情她可做不出来,所以果断摇头。
康戈似乎也料到了她会是这种反应,笑着对她说:“你现在这种状态,就叫做死要没面子活受罪,正所谓哀兵必胜,一个忍辱负重,最后终于不堪负荷的人,就算是爆发了,反击了,别人也会觉得干得漂亮,会竖起大拇指为他叫好,但是一个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搞不好还会有‘活菩萨’跳出来指责他冷血残忍,一点不体恤弱者,不懂得手下留情呢!”
“我爸妈忍了几十年了,我也没见谁支持他们跳起来反抗那几个奇葩亲戚的!”颜雪对康戈的这个说法还是有些不大认同,她知道康戈这方面鬼主意比自己多太多了,但是一想到自己父母当了这么多年家里亲戚圈当中的“哀兵”,不但没有“必胜”,反而还被别人当了软柿子,捏了又捏,踩了又踩。
反观小叔一家,因为小婶性格泼辣,眼里揉的沙子,就算是当着婆家一众亲戚的面,也可以因为小叔做错了事,就一点面子也不留的把他从头到脚数落一遍,被人惹到头上了回击的话连个酝酿的时间都不需要有,几句话就能把对方呛得说不出话来。
于是多年以来,虽然不见那些人和小婶有多亲密热络,但是却也不敢轻易的拿捏她。
颜雪也是小的时候眼看着自己母亲和小婶这一对妯娌在亲戚当中的处境。
一个温吞好说话,看似其他亲戚都喜欢,实际喜欢的不过是她的好使唤罢了。
而另外一个则刚好相反,看起来和亲戚比较疏远,实际上细想起来,一点亏也没吃过。
于是颜雪就下意识的领悟到了泼辣急脾气是一个多大的优势,如果自己也能这样,那么非但自己不会被欺负,还可以保护自己的爸爸妈妈不受人欺负。
可是现在,“风火轮”的外号和性格倒是伴随自己多年了,别说是父母在家里面的处境依旧没有什么改善,她自己甚至都不能算做“独善其身”,毕竟父母就好像人质一样的被押在亲戚圈里,让她想说什么做什么的时候都处处忌惮。
所以康戈的提议让颜雪觉得特别不可思议,没道理强势都没有办法克敌制胜,把面子都丢掉了,去给人赔礼道歉反倒是什么妙招。
“其实这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四个字就足够解释了——本该如此!”康戈并不奇怪颜雪想不通,她的性格直爽,所以未必会想到这一层,“一个人去招惹老虎,被咬死了,别人不但不会惊讶,甚至也不会指责老虎残忍,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老虎的天性使然,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反过来,假如是有人招惹一只兔子,被兔子咬死了呢?”
颜雪被他的这个比方给逗笑了:“那他们大概会觉得这个兔子成精了吧!”
“是啊,大概率他们会想方设法去打死那只成了精的兔子吧!因为在人们的认知里,一只随随便便就能把人咬死的兔子是万万留不得的。
你父母这么多年来,就一直是兔子一样弱势无害的角色,谁又会脑子搭错了,跑去怂恿一只兔子咬人,去变成什么凶猛野兽呢!”
“那我要是在这种情况下示弱,那不是我们家就成了一窝兔子!”颜雪咬着牙,觉得压根儿都发痒,“哪能有什么用呢?难道一只麻辣,一只红烧,一只炭烤?”
“傻!”康戈眼睛看着前方,腾出一只手迅速的在颜雪头上弹了一记,“都说了‘本该如此’这个道理,你强势,你爸妈这些年虽然劝你适当妥协,但是有没有要求你非得改头换面?”
“哎哟……”颜雪冷不防被弹了一下额头,下意识一缩脖子,还没等开口表示抗议,就听到了康戈抛过来的这个问题,微微一愣,“那倒是也没有……”
“因为在你父母的角度出发,劝你适当妥协的时候,是因为他们承受不了你亲戚反扑回来的压力,但他们为什么没有要求你变得完全和他们一样呢?因为在他们眼里,你的急脾气也是‘本该如此’。人没有办法接受一只小白兔突然变成吃人妖怪,同样也接受不了一只威猛的老虎,委委屈屈的把自己变成一只小猫咪。现在你明白了么?”
颜雪原本严重的迷惑随着康戈这个后续的比喻而逐渐消散,眼神重新清亮起来。
“哦哦!我明白了!你说的对!就听你的!果然是高人啊!”颜雪啧啧感叹,“回头有空了,我得挖一挖你的黑历史才行!这么多的经验,说不是从战斗中总结出来的谁信啊!”
“哈哈哈,你就当我是一根藕好了,随便挖!”康戈倒是很大方,“不过这些经验,一半是战斗中总结出来的,还有一部分,可能就算是天赋异禀,天资过人吧!”
颜雪被他逗得忍俊不禁,原本哪怕是为了做戏也还是感觉不爽快的心情也顿时就痛快了许多,不过做戏的电话也不能现在打,他们毕竟是要去会一会张栋的。
“对了,你的秘密小道具是什么啊?就是那个电脑?”颜雪有些好奇的指了指康戈方才扔在后排座位上的电脑包,“里面有什么特殊的名堂么?”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神秘的玩意儿,里面就是有一个小程序,是早几年我参加同学聚会,有几个关系还挺好的高中同学,专门学这方面专业的,当时就是出于好玩儿,找个乐子的目的,有一个人就提出来,说别看美国大片里头那黑客啊,什么高科技啊,电脑屏幕上面各种乱七八糟的代码唰唰闪,实际上根本大部分一点意义都没有,就是个特效。
之后有人起哄,结果那几个哥们儿就真来了兴致,凑一起搞了那么一个小程序玩儿,比较糙,没有人家电影大片里面搞得那么有排场,严格说起来,更像是个恶作剧的工具。
可以提前设置好输入的内容,和最终显示的内容,因为水平有限吧,就只能支持文字和分辨率低一些的图片,中间有一个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演算过程,看着挺玄乎的,你可以提前设置好之后,跟人家打赌,只要输入什么,你就能查到另外一个什么,具体是什么就看你想要在哪方面唬人,能自圆其说就行。”
“所以你是想用这个伪装成很先进的技术手段,让张栋以为自己用软件给林珍打电话恐吓她的行为已经暴露了?你同学弄的这东西看起来够不够以假乱真啊?这个张栋可不一定是什么省油的灯。”颜雪有些担心的问。
“别担心,我不是赌张栋对这方面什么也不懂,我赌的是他的做贼心虚。”康戈并不担心这个问题,“一会儿见了面,你就拿出对恐吓电话这件事证据确凿的气场来就够了!”
气场这东西对于颜雪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至少比装弱小容易多了。
接下来就是找到张栋本人,因为需要出其不意,所以自然是不能事先联系他,整个过程比他们之前预想当中的要麻烦一点,辗转了三四个地方之后,才终于在一处位于近郊的出租屋里面把张栋给找到了。
说来也巧,两个人到了那个出租屋的时候,正准备抬手敲门的时候,门就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了一身运动装,外面裹着一件同样是运动款的羽绒大衣的男人,正是张栋。
双方就这么在出租屋门口不期而遇,直接正面相逢。
这个张栋之前颜雪也是看过照片的,知道他今年二十六岁,人长得高高大大,属于比较硬朗的外貌风格,眉眼之间又带着几分痞气,原本的照片里面基本上都打扮得毕竟潮,在许多女孩儿眼里估计也算是那种有些吸引力的类型了。
只不过眼前这破破旧旧的出租屋,还有出租里走出来的这个胡子拉碴的男青年,都和之前他们所了解过的那个张栋看起来大相径庭。
再看看张栋那惊慌地表情,颜雪脑中冒出了一个疑问——难道这个家伙是在这里“避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