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底,康熙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京城。在离京城还有十里地的地方,他们就遇上了带着文武百官来接驾的福全,一通仪式过后,才在文武百官的拱卫下一路进了京城。
没想到进了京城之后还有,官道两边竟有百姓跪地迎接,三呼万岁。
云荍被外面突如其来的‘万岁’声吓了一跳,然后悄悄掀开内帘,就看到马车一侧跪着不少身着崭新布衣的百姓匍匐在地上。这让云荍想起了前世著名的电视剧里皇帝带着格格出巡,老百姓围堵街道看热闹的场景。云荍记得十来年后自己还吐槽脑残来着,古代谁家皇帝出巡跟这似的,合着古代老百姓已经无师自通了追星技能是吧。皇帝出巡从来都是净街,整个官道上只许出现侍卫的。
然而眼前这一幕告诉她,原来政治秀这个东西,果然是自古传下来的啊。好在这帮人还没脑残,看得出来官道两边的人都是特意挑选过的,还让穿了新衣裳,也没有脑残的让人站着欢呼,都是跪下之后就趴着的。
云荍贴着马车内壁想看清最前头是什么情况,奈何窗户太小,前面仪仗拉的又长。不过想也能想到,应该是有人指挥着,仪仗到了哪儿就跪下一批,如此便可一直延绵不绝,直接就着背景声把康熙送进皇宫。耳边没有断过的声音就是最好的证据。
云荍退回来,将内帘放下,跟着偷看的景顾勒也遗憾的缩回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场景呢,皇阿玛好厉害,好受人民尊敬。这样的想法让他很是兴奋,眼睛囧囧有神。
“额娘,皇阿玛好厉害。”景顾勒满脸崇拜的跟云荍说。
云荍看他的样子,有心想要把真相说给他听,但转念一想,这是孩子对自己父亲的崇拜,自己何必罔当坏人去破坏这份崇拜。而且这已经属于朝堂上的范畴了,不说景顾勒去上书房后肯定会慢慢接触到、明白过来,就是云荍要教,也不该是这个地方这种时候。
“是啊,你皇阿玛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云荍说道,应该没错吧,皇帝在某种意义上却是是最厉害的人了,只不过要看他掌控不掌控的了这份权利。至于某个最厉害的人,以云荍对他的理解,这会儿怕是在生闷气吧。虽然历史上记载康熙晚年愈来愈好大喜功,但就现在而言,康熙却还只是一个立志要成为圣主明君的热血青年而已。
其实云荍一度对古人的年龄层划分有些疑惑,按理来说,古人寿数平均很短,大部分人也就是三四十岁的寿数,活到五十的都能知天命了。这样算的话,其实十五六之前算是青少年,三十岁之前就是中青年,三十岁之后就是步入老年了。像萨布素和马佳氏就是这样,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跟前世的五六十岁差不多。
然而在政治上,这一规律好像就不行了,多得是五六十岁还不退休,高呼“吾正当壮年”的人。而三十五甚至是四十岁以下的人更是别想着能踏入一个国家的最高决策层,只会被骂“兀那小儿”,还得战战兢兢熬岁数熬资历才行,往往熬着熬着,人就没了。所以啊,在古代活的长一些,还是很占便宜的。当然,这里所说的,都是平常人,不包括那些天资纵横和愚笨不堪之人。
所以即使康熙马上要三十而立了,即使自古皇帝多短命,他也只能被成为愤青小毛头,时常被那帮五六十、六七十的官员们教导“皇上还年轻,要巴拉巴拉巴拉”,好不可怜的咧。
云荍猜的一点都没错,康熙现在脸阴的快要滴水了,作为马车里仅存的另外一个活人,梁九功尽力将自己塞进角落,务必占最少的地方、消除全部存在感。
“给朕查,这次的事都有谁参合了。”康熙的声音没有恼怒,只有一阵阵能把人冻成冰块的寒气。
“嗻,奴才遵旨。”梁九功从角落里显出形状,接完旨后再次缩了回去。
康熙慢慢收敛起浑身的气势,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同时开始转移注意力,思考这帮人的目的是什么。拍马屁邀功是肯定的,相信这次事件中牵扯到的大部分人都是抱着这个单纯的想法,包括福全估计也是。想到福全,康熙有些无奈,他这个哥哥哪哪儿都好,就是有些太老实了,常常被人当枪使。没有再多想福全,别看他现在嫌弃福全老实,若是福全真的聪明了,他们就不可能有如此好的兄弟情了。
想来想去,康熙也只猜到了几个原因,无外乎就是捞钱、捞权、政治串联罢了,这么一想,感觉幕后之人都要呼之欲出了。
索额图,明珠。康熙闭上眼睛,这两人之间的暗涌他不是没注意到,只不过都是小打小闹,康熙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太子他是很满意的,胤禔在他面前也是很规矩的,而且是他第一个立住的儿子,在他心里的意义自然不同。就算没有胤禔和太子,康熙认为,索额图和明珠还是会拉帮结派、互相对峙的,所以他从来不曾怪到自己两个孩子的身上去。而这其实也是他希望看到的画面,若是朝臣之间一片和谐,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抱团来对付他这个皇帝了,他就只剩被架空的命了。
靠近皇宫,康熙的御驾直接从午门进去。他今天回来,注定是歇不了的,正好文武百官都在,会直接启动大朝会,将这段时间积压的事件处理一部分,都是紧急的。
以云荍为首的车队,却是拐了个弯,绕道神武门。到了顺贞门,云荍她们就下了马车、换上各自的撵舆。若说升了贵妃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好处,那无疑就是能在宫里坐撵舆了,不用自己两条腿跑来跑去。偶尔早上请安的时候,还能在撵舆上补一会眠。
云荍、温僖、宜妃上了各自的撵舆,皇贵妃甚至把她自己的撵舆送了过来,胤禛拉着胤祉上去了。而云荍孩子多,只能自己带着双胞胎,让温僖帮忙带着景顾勒。为了照顾走路的敬嫔等人,她们微微放慢了些速度,走了约二十分钟才到了景仁宫。
在景仁宫门口下轿,早有皇贵妃身边的苑诗等在这里,她敛裾行礼:“奴婢给淑娴贵妃请安,给温僖贵妃请安,给宜妃娘娘请安,给敬嫔娘娘请安,诸位小主吉祥。皇贵妃娘娘与诸位娘娘都在西暖阁等着了,几位娘娘请。”
云荍跟着她来到西暖阁,果然佟佳氏和嫔以上的人都在了。
“妾等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云荍等人行礼请安,景顾勒几个小孩子也跟着行礼。
“平身,赐座。”皇贵妃淡淡道,然后冲胤禛招手,“禛儿过来。”
胤禛上前,被皇贵妃拉着上下看了好几遍,濡慕的喊道:“皇额娘。”
皇贵妃摸摸他的小脸:“怎么瘦成这样子?”当下就要发作跟出去的下人,一抬头看见满屋子的人,不耐烦道,“几位妹妹刚回来,想来也是累了,就先回宫休息。晚上在慈宁宫有家宴,妹妹们准时过去,届时在一起跟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请安。行了,散了吧。”
好么,皇贵妃娘娘真是越来越任性了,这刚回宫请安的程序硬生生让她简化了,连给两大巨头的请安也变成晚上顺带了。不过云荍想说,她真是爱死皇贵妃的任性了,请一定要继续保持下去哦。
带着人回长春宫,打发了来请安的易贵人和陈常在,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澡,才钻进被窝里会周公去了,为晚上的应酬养精蓄锐。
当天晚上的家宴并没有什么波澜,太皇太后身体虽然好了很多,但还是不耐久坐,没多久就被康熙伺候着回去了,剩下人更没兴致,在太后退席之后也纷纷散了。
在外面撒欢了几个月,再回到这座宫城,云荍说不出的不习惯,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竟觉得胸口有些憋闷。
唤了许太医来瞧,也只是得了个心情郁结的结果罢了。倒不是云荍突然矫情起来了,一点小问题就传太医。实是自从双胞胎事件后,许太医就在明面暗面上跟她绑在了一起,他又是擅长妇科的,后宫就算有人叫太医也不会叫他。而且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也断然不会被安排轮值的。所以云荍走了多久,他就失业了多久,简直是太医署里最闲的一个了。
即使云荍不叫他,他也会想办法申请来给云荍诊平安脉的。
出去了一趟,云荍觉得宫里的日子简直乏味的可以,每一天都是昏昏沉沉的在过,即使和宜妃在一起聊天打闹,也没有以往那么鲜活了。
而康熙更是起早贪黑的忙了整整一个月,才算将朝政理顺了不少。完了还不算,又开始着手为他心中的几个目标排兵布阵、暗中布局。
21年的八月份,大概会在史书上出现好几笔。
8月初,纳兰容若奉命前出使东北,远至黑龙江以北。此次出使为后人留下一段谜团,究竟纳兰容若此次出巡的任务是什么?是否与亲王鄂辑尔事件有关,他的死是不是也与此次事件有关。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8月中旬,即使朝中反对声音颇大,康熙还是坚持连发了两道谕令:命彭春、郎谈前往雅克萨城进行侦查。这一道倒是没有多少人关注,朝臣们更多反对的是第二道。
命,施琅出任福建水师提督,做好战备,收复台湾。嗯,后面半句是康熙私下给施琅的命令,这种事当然不能明晃晃的说出来了。
哦,对了。
后宫的记载里大概还会添上,8月某日,永和宫德妃所出五格格,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