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是吸血鬼三姐妹的仆从,大概也是她们的朋友,当我以侍卫的身份随小小姐步入仪式场地,在多数人看来是再自然不过,当然了,宾客中也掺杂着嫉妒者,我原谅他们的浅薄或卑鄙,却又不会接受他们的浅薄或卑鄙。
红色满月升到高空,洒下如血一般鲜红的光亮。
宾客中大多是吸血鬼,平时的他们是少不了鲜血的滋养的,迎着每隔三年才出现一次的比鲜血还要鲜红的满月,他们对鲜血的渴望也就变得越发强烈。
仪式现场之所以保持安静,没有吸血鬼为着对鲜血的渴望胡来,既是受制于吸血鬼三姐妹的威势,又不得不服从红月庄园历代管理者历经数百年定下的铁律。
红月庄园的三位管理者会为吸血鬼宾客提供所需的鲜血,但鲜血的取得是以自愿的形式采集的,说白了要么从红月庄园所辖的人族仆从处取得,要么从生活于红月庄园周边的人族处取得。
很难讲此种方式是否算自愿,人族选择配合也确实得到了好处,至少比像从前那样被吸血鬼当成猎物,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丢掉性命要好许多。
红月庄园的历代管理者定下看似为人族提供保护的铁律,也是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无论欲望层面还是实际利用层面,吸血鬼很难离开人族。
人族的繁荣意味着吸血鬼可从人族那里榨取更多。
似我这般的混血又如何呢,是否也需要人族的鲜血滋养呢?身体里本就流淌着人族的血,对鲜血的渴望不能说没有,但也不会过于强烈,到目前为止,我还未食用过人血,至于其他混血如何,也是因人而异吧。
仪式就要开始,大小姐已经就位,如以审视神明的标准审视吸血鬼三姐妹,最像女神的存在非大小姐莫属,与之相对应,陈硫的爱慕就显得过于卑微了,简直卑微到尘土里,当然了,这也是他活该。
大小姐身着白色长裙,没有过多装饰,淡雅的像安静绽放的兰花。
大小姐的容貌也是好的,但与小小姐的可爱不同,属于大小姐的美,或由大小姐诠释的美是安静的,且必须仰视的。
大小姐身边站着个7、8岁大小的女孩子,我听说了,这个孩子就是此次仪式的验收品,但我对她的了解实在不多,我猜测这个孩子应是为保证仪式顺利进行临时拿来凑数的。
按惯例,这个孩子的年纪稍大了些,能否顺利通过仪式的试炼是要打问号的。
宾客鸦雀无声,他们或抬头望天,或怀着见不得人的心思如秋后的蚊子盯着大小姐,他们中也有例外,因小小姐和我的出现分散了注意力。
小小姐虽是红月庄园的管理者之一,无论在我的记忆里,或是听来的我还未出生的那段漫长的过往,小小姐从未主持过仪式。
小小姐在前排站定,我很自然地停在小小姐身侧。
大小姐拉着小女孩的小手缓步到了早已搭建好的高台之上,高台正前方的空地上升起篝火,由大小姐选定的侍女围着篝火,待仪式正式开始,侍女们会唱起只有在最古老的书籍中才找得到的最为古老的歌谣。
选定的古老歌谣一定是用来歌颂吸血鬼的。
小女孩的神色有些紧张,但她也有着某种让我感到不快的倔强,此种倔强不单单表现在对命运的抗争,她是想破坏什么吗?
二小姐一如既往地躲在府邸里专属于她的房间,她很少露面,倒不是因为生得丑,单纯是性格别扭,我四处寻找,果然,老师也不在,她一定是在陪着二小姐。
老师与二小姐的关系最好,两人情同姐妹,一来呢当年红月庄园之所以会收留老师就是因为二小姐喜欢老师所特有的胖嘟嘟的可爱,二来呢在老师似今天参加仪式的这个孩子一般大小时,发生了相似的状况,为保证仪式能够举办,老师被当做临时凑数的对象,不得不接受仪式的洗礼。
二小姐为此跟大小姐吵了一架,她认定老师是要丢掉性命的,怎奈二小姐的反对跟红月庄园沉淀了数百年之久的运作惯性比较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二小姐选择了折中的办法,那一年她难得地成为了仪式的主持。
或许会有人好奇仪式到底是干嘛的,担任仪式主持又有什么了不起。
别急,仪式就要开始了。
小小姐略微有些紧张,也不知她是担心与大小姐一起站在高台上的倒霉孩子,还是怕发生什么意外,倒霉孩子的血再溅她身上,要问我的感受,无法阻止或无法改变的就随意好了,我是最最习惯置身事外的。
当然了,倒霉孩子要真出了意外,我也会为其感到难过,但此种难过又能持续多久呢,到头来不过是透着虚伪的廉价同情罢了。
“小小姐,那个孩子是谁家的,怎不见家人一起来?”阿雅悄声问小小姐。
如果倒霉孩子有父亲或母亲,哪怕不是直系亲属,只要把倒霉孩子提供给仪式使用,也就获得了可与大小姐握手的机会,我坚信如果能蒙混过关,陈硫是想当倒霉孩子的爹的。
倒霉孩子没有家人,大概是孤儿。
大小姐轻声安慰倒霉孩子,倒霉孩子却表现得越发倔强,她一定是怕的,但要绕过她的恐惧,我觉得她是真心期望仪式快些开始的,任谁都知道,只要通过仪式的试炼,就能得到强大的力量,我就是仪式的受益者,我的老师或许也是。
满月升到最高,仪式终于开始了,有这样一种说法,当满月升到最高,吸血鬼的潜力就能被激发。
围着篝火的侍女开始哼唱用来歌颂吸血鬼的古老歌谣,先不管歌词是否有荒诞的成分,这首歌谣的调调是动听的,甚至到了催人泪下的程度。
吸血鬼宾客变得不安分了,我表示理解,随着满月不断升高达到峰值,他们与生俱来的需求在升腾,好在仪式的举办方,也就是吸血鬼三姐妹早有准备,不断有女仆进进出出,她们为吸血鬼宾客准备了美酒。
美酒是鲜红的,想猜出这是什么酒并不难。
侍女的歌谣落下了,宾客依然保持着安静,我有些不耐烦,倒不是希望高台上的倒霉孩子快些死掉或等着她创造奇迹,只是单纯的觉得不耐烦,希望仪式快些结束。
阿雅没能得到小小姐的回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她跟我一样开始左顾右盼,还不时的拍打翅膀,见她如此我的头皮直发麻。
小小姐忍无可忍了,大家都知道我和阿雅是众多跟班中最讨小小姐欢心的,大家也都知道我和阿雅常做让小小姐觉得丢脸的蠢事。
“你俩能不能老实些,别跟身上有蛆似的。”小小姐轻声斥责,我不以为然,阿雅却要解释,“我没有,都怪他。”
“没错、没错,都怪我。”我没能很好的控制音量,许多人都听到了,也包括大小姐。
大小姐闻听笑了笑,“陈尘,你是又觉得不耐烦了?”
我跟大小姐的关系可也不算远,就在我被陈硫视为用以换取握手机会的工具人丢到高台之上时,主持仪式的当然是大小姐了。
“大小姐,我错了。”
“知道错却从不改错,但这也是你的风格,好啦,保持安静,要不了多久就结束了。”
“我最听大小姐的话。”我的回答不是100分也得是99分,但不出意外的也得到了来自小小姐和阿雅的蔑视。
“臭狗屎。”
这句夸奖不是阿雅说的,借阿雅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个场合乱讲话,究竟是谁如此特立独行地夸奖我?
我看到了,阿雅的爸妈就在不远处,夸奖我的正是阿雅的妈,我冲阿雅的妈行礼,并在心里暗暗祈祷阿雅的妈千万别变回人面蛾,阿雅已经足够可怕了,大号儿的人面蛾岂不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