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制片公司的大型电影拍摄制作过程,总是无比繁琐且万分复杂,前期筹备可能就需要一年两年乃至更多时间;而后期制作可能又需要经历一年半载乃至更加漫长,再加上本身就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的拍摄流程,一部电影从立项到上映往往需要预设三年时间也就不足为奇了,至于“阿凡达”系列那样等了又等的有生之年也不足为奇。
但面对如此情况,蓝礼还是一个新手。
此前“侏罗纪世界”兜兜转转了超过一年半时间,不过大部分时候都与蓝礼无关,而是环球影业内部的纠结与反复,等白纸黑字地完成签约之后,短短不到四个月时间,电影就开拍了,期间还度过了繁忙的颁奖季,蓝礼基本没有经历什么等待。
现在“侠盗一号”则不同,一月份就签约了,九月份还没有看到剧本,然后预计开拍时间又进一步被推迟,感觉完全看不到等待的尽头,就好像马拉松看不到终点一般,疲惫之余,也难免滋生了一种荒谬感。
“按照常理来说,这就是项目即将砸锅的前兆,难怪那么多项目在筹备过程中,导演和演员更换了一茬又一茬,最终上映的版本和立项初衷都已经相去甚远了。但我猜测,你应该不会轻易放弃’星球大战’的。”
蓝礼的调侃让安迪也有些无奈,可是,正如蓝礼所说,对于“星球大战”系列,他的心情是特别的也是矛盾的,此时明知道蓝礼正在开玩笑,他却根本笑不出来,“怎么,你觉得,这是坏消息,可能会搞砸吗?”
安迪的患得患失着实是难得一见,这让蓝礼的心情越发轻快起来,“我不知道,我现在还没有看到剧本呢,记得吗?如果我可以未卜先知的话,也许一月份的时候,我就不会签约了,我们现在也就不会面临如此困境了,你说呢?”
“蓝礼……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安迪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他真的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蓝礼满脸无辜,“我也是认真的,安迪,我从来不会拿工作开玩笑。”一本正经的话语让安迪不由就噎住了,因为蓝礼说的是事实,但随即蓝礼又接着说道,“很好,我们现在可以讨论一下申请解约的可能了。”
安迪不由就屏住了呼吸。
坐在电话这一端,蓝礼可以明显察觉到安迪的呼吸声一窒,那种紧张和焦虑却是从来都不曾见过的,“哈哈。”蓝礼放声欢笑起来,“安迪,我在开玩笑,放轻松,一切情况都可以等剧本出来之后再决定。”正当安迪稍稍松一口气的时候,蓝礼又接着说道,“如果想要解约,到时候再让马修出马也来得及。”
“……”深呼吸,安迪,深呼吸,“……”安迪不断在内心告诫自己,然后无比认真地说道,“我可以挂断电话吗?”
蓝礼的笑容完全绽放了开来,果然,拥有赤子之心的人总是特别可爱,“抱歉,安迪,现在回归正题。你今天专门给我打电话,肯定不是为了吐槽凯瑟琳-肯尼迪的,那么,又到底是出现了什么工作邀约?”
“欧格斯-兰斯莫斯(Yorgos-Lanthimos)。你听说过他的名字吗?”安迪也收敛了心绪,重新回到了正事上来,语调和语气也都恢复了正常。
希腊本土土生土长的欧格斯-兰斯莫斯可以算是一位大器晚成的导演,因为希腊电影在近代已经完全没落,整个电影制作环境都远远不能算出色,某种程度上也限制了欧格斯的崛起,一直到2001年二十八岁的时候,他才拍摄出了处女作“我最好的朋友”。
当然,相较于那些四十岁、五十岁才开窍的导演来说,欧格斯的“大器晚成”就应该是“年少成名”更为恰当了,因为从处女作开始,欧格斯就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以冰冷的广角和突兀的配乐来制造出剧作里的荒诞与嘲讽,黑色的气质始终洋溢其间。
2009年,欧格斯执导了自己的第三部作品,“狗牙”,这部作品入围了戛纳电影节的一种关注单元,并且摘下一种关注的大奖,让沉寂多年的希腊电影重新出现在了全世界眼前,最终一鼓作气地杀入了次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五强席位,奠定其业内声望。
在那之后,欧格斯几乎是以一步一台阶的姿态快速攀升,短短十年时间里就与保罗-托马斯-安德森、韦斯-安德森等导演并列为新世纪之后的杰出创作者行列。
欧格斯并不是高产导演,从2009年的“狗牙”开始,到2019年的十年期间,他一共只有六部作品而已——包括“狗牙”在内。
2010年,担任制片人而不是导演、并且在亲自参与出演的作品“艾登堡”,入围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最终摘下最佳女主角奖;2011年,“阿尔卑斯”,自编自导,再次入围威尼斯主竞赛,勇夺最佳编剧奖;2017年,“圣鹿之死”,自编自导,戛纳电影节主竞赛的最佳编剧奖。
然后就是2018年,欧格斯首次执导了非自己编剧的作品,“宠儿”,这部作品也迅速成为了他的职业生涯第一个巅峰,先在威尼斯电影节赢得评审团大奖和最佳女演员两座奖杯;而后又在奥斯卡赢得十项提名强势领跑,其中包括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两个最佳女配角等一系列提名,最终斩获最佳女主角小金人。
毫不夸张地说,欧格斯的崛起速度非常迅猛也非常凶悍,几乎每一次出手都能够满载而归,自“狗牙”之后还不曾失手。整个创作灵感处于一种巅峰状态,俨然已经成为了欧洲电影领域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然后还在英语电影世界里站稳了脚跟。不是所有欧洲艺术导演都能够在英语电影市场闯荡出一片天地的。
这里就必须提起欧格斯的第一部英语作品了:“龙虾”。
这部2015年入围了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作品,故事设定在了一个虚构的近未来社会,居民的婚恋受到严格控制管理。根据规定,单身者要被集中转移到一家酒店里,他们必须在四十五天之内找到一个匹配的伴侣,失败者就会被转化成为一种自选的动物,并被流放到森林里。为了延长四十五天的期限,酒店里的单身者们还会到森林里狩猎其他逃亡的单身者。
整个故事背景延续了欧格斯一贯的黑色荒诞,从“狗牙”开始到后来的“圣鹿之死”,欧格斯总是擅长在当代社会之中挖掘出一个小小的部分,攫取出其中的问题,然后设置出诡异奇特到近乎科幻的框架,赋予故事一种类似于乌托邦的视角,进而折射出社会问题,这无疑是欧格斯作品的标志性特色。
因为欧格斯作品的如此风格太过鲜明也太过独特,以至于成为一种标志。喜欢的观众认为,这是欧格斯队社会的解读,而观众总是能够从中得到启示;不感冒的观众则认为,欧格斯的故事太过荒诞也太过奇情了,以至于丢失了真实感,根本无法展现出导演的真正风格;至于讨厌的观众就更是认为故事一团糟而不知所云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2018年的“宠儿”,那是欧格斯首次尝试拍摄他人的剧本,这也使得不少观众都表示了感叹:缺少了那种冰冷怪异的“围城”质感后,欧格斯似乎就不是欧格斯了,有人喜欢也有人排斥,却终究还是怀念之前那个风格鲜明独特的希腊导演——但,观众的扼腕也没有能够阻止这部作品成为欧格斯打破小众的桎梏跻身主流的脚步,无疑成为了他名扬国际的首个巅峰,事业取得了巨大突破。
顺带一提,“龙虾”是2015年上映的作品。
在2014年的当下,先后凭借着“狗牙”和“阿尔卑斯”赢得了无数瞩目的欧格斯,他进入了一个短暂的创作沉淀期,前后耗时将近三年时间寻找灵感打磨剧本,而后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希腊电影产业创作领域,前往英国寻找打开事业的机会,“龙虾”就是在如此背景之下诞生的。
事实上,此时的欧格斯在欧洲大陆已经站稳了脚跟,他并不缺少愿意合作的演员,区别只是在于是否与他的预期能够完全契合罢了,这也使得“龙虾”拥有了一个非常不俗的卡司阵容:柯林-法瑞尔、蕾切尔-薇兹、本-威士肖(Ben-Whishaw)、奥莉薇亚-科尔曼(Olivia-Coleman)、蕾雅-赛杜等等。
在美国,欧格斯的名声还是相对有限,只有业内的专业人士们更加熟悉,但普罗大众则依旧非常陌生,这也是安迪提出如此问题的原因。
“听说过,当然。”蓝礼轻描淡写地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他在伦敦西区的名声颇为响亮。”
安迪有些意外,“噢,这样?听说了这个导演之后,我还专门找了他的那部‘狗牙’来看,入围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没有想到,他在英国已经闯出名号了。”
“关于欧洲和美国的电影审美问题,我们可以暂时放在一旁,说正事。”蓝礼扯了扯嘴角,轻笑了起来。
这一句调侃也让安迪跟着畅快地笑了起来,“我可以接受。在话题开始之前,我就表示投降。”如果真的必须展开辩论,安迪不认为自己有任何胜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