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才睁开眼,眼中带着凛冽寒芒,说道:“小姑娘,你再与本座说说后来的事情吧,就从永昭十九年说起好了……”
烛光映衬着他们的身影,叶绥细小的声音响了起来,气氛是说不出的温馨柔和。
然而在东宫府邸内,气氛却是严肃紧张,随着“咣当”“噼啪”的摔碰声响起,空气中弥漫着暴戾与惊恐,让在东宫侍候的内侍瑟缩不已。
太子郑重呲牙裂目,狠狠将桌上的书本古玩一把扫在了地上。
纵如此,他犹不解气,在这些奏疏上跳着踩踏了数下,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太子妃齐氏立在殿中,看着郑重疯狂的发泄,忍不住蹙着眉头,最后上前规劝道:“殿下请息怒,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安静蛰伏,等待这风波过去……”
郑重猛地看向她,双目赤红:“冷静?!皇后和五皇子府已去拉拢汪印了,万一缇事厂倾向他们,本殿怎么办?本殿还怎么冷静?”
他说罢,冲向了一旁的博古架,狠狠地踢了几脚,直到博古架摇摇欲坠,他才停下来。
“殿下,缇事厂不可能倾向他们,缇事厂是皇上的势力……”卫士这样苦心规劝道。
太子颓然地倒在地上,眼中的暴戾褪去,面上却是一盘苦涩:“是啊,缇事厂是父皇的势力。可是父皇却不喜欢本殿了……”
郑重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活着,绝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揣测永昭帝的心绪喜怒。
虽然他不擅测帝心,却对永昭帝的心绪掌握得精准不已。
光是鉴颜辨色这一点上来说的话,他比汪印还猜测得准确。
虽然永昭帝没有什么举动,也没有什么话语,但从永昭帝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郑重无比确定,里面有失望和不喜的情绪。
意识到这一点,郑重心里惊恐不已,就像洪水没顶似的,他感觉自己快要溺死了。
他无法挥去这种惊恐,只得通过摔东西来发泄,纵然如此,他仍旧日夜不安。
从古至今,太子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登基为帝,掌握天下至权;
一是被废被黜,然后幽居身死。
郑重哆嗦了一下,寒意从背后升起,他不要有第二个下场,绝不能有!
卫氏急忙上前,安慰道:“殿下,不会的,不会的,殿下是皇上选定的太子,皇上怎么会不喜欢殿下呢?”
她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没有什么底气,目光便有些闪烁。
郑重一把推开她,目光藏着怒火,恶狠狠道:“滚开,都怪你!什么世家望族,将本殿拖进泥沼里面了!哼!”
卫氏一下子倒在地上,手肘被擦伤了,痛得她忍不住惊叫出声。
可是手肘上的痛,却不及她心中锥心之痛。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郑重,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喃喃道:“殿下,您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说……”
她的娘家卫氏一族,若不是为了殿下筹谋,何至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哪怕卫家现在颓败了,她的父兄仍旧殚精竭虑,想尽一切办法为殿下铺势。
昨日,父亲才给殿下送来书信,请殿下冷静对待,只要牢牢靠着皇上,殿下地位便可无忧。
卫家,会竭尽所能为殿下拉拢势力的……
可是,殿下如今竟然会这样想?还将她推搡倒地?
世家望族得势的时候,殿下不止一次感叹过幸好当时父皇指婚世家,才得到这么多的支持和势力。
如今世家落败了,正是需要殿下扶持市恩的时候,殿下竟然嫌弃责怪她了?
见高拜见低踩,殿下身为国朝储君,怎么能这样?
想到自己娘家艰难的处境,想到东宫暗淡的前程,卫氏再也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
郑重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晦气”,便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太子妃寝殿,宿在了太子良娣周氏那里。
一番云雨过后,周氏娇喘着,汗津津的螓首抵在了郑重胸膛,像餍足的猫儿一样。
“殿下,妾身今日收到一封书信,十分特别。”周氏娇笑道,眯起了一双狐眼。
“哦?什么书信?”郑重声音低沉,还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
周氏微微坐起身,伸出玉臂从床头妆匣子拿出了一封书信。
她将书信递给郑重,边说道:“这封书信,是从千绝峰顶慈云庵送来的……殿下知道慈云庵吧?”
郑重略思片刻,随即目光一凝,猛地坐了起来。
慈云庵,前不久他的三皇妹才被押送去那里,怎么会有书信从那里送来呢?
他飞快地打开了这封信,仔细地看了起来,随即他一把揽过周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三皇妹果然曾是最受父皇疼爱的人,难怪会想出这样的计谋!
此计甚好,此计甚好,本殿终于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了。
任它韦皇后和五皇子府去拉拢汪印,本殿再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