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说剪昔见拗不过汤圆,只得任由汤圆将自己扯回房中。两人方一进门,剪昔便见周如意正窝在旁里的蜡烛前翻着一本图画册子。
周如意一见剪昔与汤圆两人进来,慌手慌脚的收了手中的书册,大声叫嚷道:“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进门不知先知应一声吗!这般大刺刺地闯进来,连点教养都没有!”
汤圆最听不得周如意这般阴阳怪气的语调,厉声反斥道:“你见过谁回自家屋中还敲门的!若是在这地界待不下去,只管搬出去就是!只怕某人是有这个心思,没有这个运道罢!”
“嗬。”周如意请撩了一下颊边碎发,语调尖酸道。“如今瞧来,也不知谁是那个真正没有运道的。连那门边都未曾摸到,且来跟我抢话。”
汤圆心里存着念头,被周如意这般挑衅之下,又哪里忍得了,登时便火冒三丈。
剪昔在旁里瞧着两人这般炸毛黎鸡的模样,顿觉一阵头疼,只得搭言道:“若是二爷心中当真念着某人,又怎的忍心将自己的心肝撇在此处。你莫要太在意,免得伤身……伤心。”
剪昔此言虽然说得模糊,可话中指向甚是明了。话语终了,剪昔念着汤圆的小心思,不由暗暗地给汤圆提了个醒。
“你……”周如意被剪昔这一通抢白堵了个哑口无言,你呀我呀的说不出个所以。
剪昔早便瞧清了周如意手中的册子,也不欲叫汤圆同她沾染,便笑着转了话头道:“不是说要寻件衣裳替我换上,怎的到了屋里,反倒将我撇在这门前吹风。若是明儿染了风寒,我可是与你不依。”
汤圆才见了周如意吃瘪,心下正是舒泰的时候,被剪昔一提醒,方才忆起旁的事来,忙不迭去柜里寻干净衣裳去了。周如意见两人不理自己,也自觉没趣。趁着汤圆两人不备之时,将藏于怀中的册子悄悄地锁进了旁里的匣子。
剪昔冷言立在旁边,早将周如意的小动作瞧了个清楚。她唇角勾起一抹淡淡地冷笑,暗道这周如意当真是大胆。在这深宅大院之中,竟然敢暗藏这种画册。若是被人攀扯出来,背后又无人护着,必是叫人打死完事的。
彼时,剪昔还欲借周如意成事,自不会出头做这个恶人。遂暗自敛下眼睑,只当自己未曾瞧见。
一时汤圆寻了件干净衣裳出来,要帮剪昔换上。剪昔本想着天色已晚,未有多时便要睡了,也不值得再换一身,便笑着婉拒了。
汤圆扁了扁嘴巴,可怜兮兮的说道:“剪昔姐姐方才还说要换的,怎么一会子就变了。”
剪昔方才所言,也不过是为了岔开周如意与汤圆罢了。如今想来,倒有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下也只得认命的换上。
未有多时,只听屋门“吱嘎”一声闷响,却是宝银自外间进来。一见剪昔三人皆在屋中,笑着与众人道了好。周如意因宝银是这府里的家生子,也算给宝银几分面子,只冷冷地点点头,也算打过招呼。
宝银也不在乎周如意的态度,提着手中提篮同众人笑道:“今儿回家正好赶巧了,家里才做了绿豆凉糕。我瞧着晶亮亮的煞是漂亮,便带了些与你们尝尝。也不是什么新鲜吃食,就应着夏日里这个景儿。”
汤圆一听有新奇吃食,两眼发光的凑到了宝银旁侧,万般期许道:“是什么东西,姐姐快叫我瞧瞧。”
宝银笑着将篮上的花布揭开,露出一只粗瓷的大盖碗。她小意将那盖碗捧出,待揭了盖子,露出一块块麻将大小的浅绿色方块。那绿豆凉糕的大小几乎一致,整整齐齐的码成一堆,映着屋里的烛火,晶莹剔透的煞是好看。
登时,汤圆双眸又是一亮,惊喜道:“这凉糕真好看,跟那翡翠一般,都叫人忍不得下口了。”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就是能解点暑气罢了。我去替你们寻些碗筷来,也尝尝我娘的手艺怎样。”宝银颇为谦逊地说道。
“瞧这样子,也必是好的。”汤圆迫不及待的叫道。
“你这张小嘴,何时这般甜了。”宝银失笑一声,自去柜中寻了些备用碗碟来。
剪昔趁着宝银转身之时,不动声色的瞧了瞧她身上的衣饰与鞋袜。衣裳还是今儿早上穿的那件,倒是未曾换过。脚下蹬的绣花鞋,虽说蒙了一层薄土,却也不像自己那般沾了湿泥。瞧这模样,方才园中的女子应不是宝银。
宝银取了碗碟回来,见剪昔呆呆地瞧着自己,便问道:“我身上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怎么这般瞧我?”
剪昔眯眼一笑,指着宝银的绣花鞋道:“不过是瞧着你鞋上的花样子漂亮,赶明儿也想同你讨一双。”
“感情要在我这里打饥荒,也不嫌臊得慌。”宝银轻啐了一声,将盖碗中的绿豆凉糕盛入碟中,抬手递与了剪昔与汤圆。
剪昔笑着接过,语调颇有些委屈道:“谁叫宝银的手艺好,我可是眼巴巴的盼着您何时露个指缝下来。”
“美得你,且等着姐姐我高兴。”宝银见剪昔耍宝,也不搭理。另盛了一碟凉糕,递与周如意道:“如意,你要不要尝尝?”
周如意卷着散落的碎发,闲闲说道:“多谢好意,我还要为我家二爷保持身材。这大晚上的,可是不敢随意吃东西。”
宝银笑了笑,也不欲同周如意一般见识。好在汤圆只顾着眼前吃食,倒是未曾听见周如意说了些什么,否则又是一番闹腾。
剪昔一边吃着凉糕,一边同宝银说笑两句。不多时,昭儿与石榴两人也一前一后的回了屋子。宝银笑着与两人盛了凉糕,两人皆是轻声谢过。
彼时,屋内六人皆已聚齐,大家皆是笑意晏晏,各自拣了话头说笑,屋里自有一番合乐之貌。
剪昔趁着众人说笑之时,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昭儿与石榴一通。谁曾想这两人身上也是一般干净,未曾沾上一点的湿泥。只是如此一来,倒叫剪昔犯了难。
剪昔本想借那人在园中踩的湿泥,将此人从众人之间分辨出来。可如今倒好,竟是未有一点马脚露出。剪昔心下颓然,只得收敛了心神,日后另想别的法子试探。欲知此后又有何故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