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晴朗之极,一眼望去万里无云,海涛波澜不惊,在日光之下海面上更是绽起了万道金光,坐在千料广船上的林延潮感觉如履平地般舒适。
四百料海船可载千石以上,每船水手十五六人,此外还有护航的登州水军,数百艘的大中船从登州劈波斩浪驶向大洋,这一幕浩浩荡荡,没有言语可以形容。
即便是林延潮望此也是心情激荡。
此时此刻他率领这一支庞大的舰队前往朝鲜,送去征倭明军最急需的粮草。
而林延潮赴朝这一条海路走得就是历史上登州给东江镇输饷的饷道。当时毛文龙设镇东江,朝廷要毛文龙不仅要养兵还要养投奔他的辽民。
于是毛文龙向朝廷提议招商引资,乞开海禁,同意登莱的商人到皮岛来与朝鲜贸易。
天启三年,朝廷答允在东江镇开市,于是东江镇当时成为了海上贸易中心,养活了几十万百姓。
不过后来东江镇经营不善,又欠下商人几十万两银子。
从登州出海,抵至皮岛时,明军的粮船舰队在顺风顺水下仅仅用了三日。
从刘綎部下士卒的神情可知这是何等不可思议之事,
皮岛现在没有什么人烟,但位置却极重要,深入北面就是定辽卫的治所凤凰城,而再航行十余里,即可到达朝鲜平安北道的宣川,铁山二郡,这二郡汉人很多,毛文龙当年就在这里大力屯田养兵,对明军而言这里可谓有着良好的群众基础。
朝鲜义州,明军大营。
自碧蹄馆之役后,明军兵退四百里就驻扎在此处。
此刻明军处境十分艰难。
李如松望着帐外向左右问道:“朝鲜的粮秣还没有送来吗?”
其弟李如柏道:“还没有,已是派人去催了。下面的人将朝鲜地方官员捆在树上抽打了一顿,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讨不来粮食。”
“大兄,下面的军士染疾病倒无数,战马无食每日倒毙上百匹,再这样下去咱们的人马就要全部折在这里了。”
李如松道:“那还能怎么办?再退一退,咱们索性退过江去回辽东就食好了。如此朝廷会怎么想?”
“咱们前面还称得大捷,现在就要灰头土脸的回去吗?如此朝廷的颜面何在?朝廷也不会饶过我们的,圣上更不会宽恕咱们李家的。”
李如柏不由仰天长叹道:“若是粮草充足,咱们再不济也不至于如此,索性回过头去汉城城下与倭军拼了,轰轰烈烈厮杀一场,就算输了,也算对得起皇上了。”
李如松恼道:“眼下士气低落至此,你让将士们拿什么去倭人拼?此去九死一生。何况南军那些人与制台都有意刁难咱们!”
李如松,李如柏二人对望长叹。
“何为进退两难,今日我算是明白了!”李如松说完重重一拳砸在了案上。
二人当即平静下来,李如松道:“其实有一事我一直没告诉了,京里的曹大人暗中派人告诉我元辅已定议和之心,兵部尚书石大司马现在也是赞同议和,至于总督他也是如此想法。”
“那么朝廷要议和,是不是用不着咱们了。”
李如松点点头道:“朝廷或许有这个意思。”
“可是朝廷之前,石大司马还有元辅都是主张一举剿平朝鲜倭寇的。”
“听闻这一次是礼部尚书林侯官说动了元辅与石大司马,他是一贯主张封贡的,所以朝廷才有见好就收的打算,派他出任备倭经略,来主持对倭议和。”
李如柏恨恨道:“为何要议和?咱们若有粮草又不是打不过倭人。这些文臣一味贪生怕死,国家的事就是败坏在这些人的手上。”
李如松闻言长叹一声,他想起在紫禁城时他曾见过林延潮一面。当时他觉得二人还有再见的机会。
眼下对方果真被派至朝鲜,到时候朝鲜从上到下还不得听他一人的。
若是林延潮主持议和封贡之事,那么他李如松若贸然出击,到时候打胜了也是败了。
不但无功而且有过!林延潮身为堂堂经略,还不得将他问罪。
这就是令李如松更加为难之处,身为一名武将,他只能上阵杀敌就好,但偏偏却要听这些文官指手画脚的。
朝廷这一套什么以文御武,实在是狗屁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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