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员找他谈过话。徐知遥毕恭毕敬地听辅导员扯了一堆大道理,回到宿舍继续打游戏。
有一次陆笙晚上训练结束后,给徐知遥打电话。徐知遥接电话之后,她听到那边很嘈杂,背景里有人大声说着她听不懂的词儿,徐知遥说了句,“我现在忙,晚点回你。”然后就挂了电话。
之后却并没有回她电话。
陆笙有点难过。她觉得徐知遥变了,说不清楚是哪里变,反正两人渐行渐远了。每次都是她主动给他打电话,他总是说话敷衍,还很忙,可又不像是在忙学习,听着倒更像是打架。
陆笙找丁小小倾诉,丁小小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许多学生刚上大学时都会有那么一段混混沌沌的时光。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沉浸在虚幻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丁小小也打电话劝徐知遥,可是徐知遥全当了耳旁风。丁小小有些郁郁地想,也对哦,遥遥怎么可能听她的话嘛。
丁小小专程去学校找徐知遥。徐知遥开开心心地请她吃了饭,吃饭时丁小小又想劝他,徐知遥就有点烦。
在丁小小眼中,徐知遥最可恨的一点是他太聪明。越是聪明的人,越是难以说服。他们有着自己的一套思维,相当自信,很难撼动。
那顿饭吃得她也很不开心。回去之后,她给他发了几条信息。
丁小小:这是以前的你。图片】
丁小小:这是现在的你。图片】
丁小小: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徐知遥头天打游戏太晚,第二天才看到这条信息。
室友都去上课了,屋子里很安静。
他看到那两张照片,以前的自己阳光健康,干净利落,现在的自己一脸菜色,颓废漠然,看起来像个犯罪分子。
视觉冲击力有点大,他丢开了手机。
可是那句话却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这个问题,想必十个沉溺游戏的人,十个都会回答不满意。
浑浑噩噩,头昏脑涨,暗无天日。这样的日子和“满意”这个词汇没有半毛钱的联系。
可是在他这里,满意的生活也绝不是定点上课,复习,考试,社团活动……
有那么一瞬间,徐知遥突然感觉茫然了。
在上大学之前,他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可是上了大学之后,他并没有做一件正确的事。
以及,他也并没有改变的动力。
他看到室友桌上有一包打开的香烟。因为“好基友不分彼此”,室友们很不见外地经常不问自取他的零食,于是他也不见外了,几乎没有犹豫,就拿了香烟,点了一根。
香烟的味道很刺激,他被呛住了。适应了好几次,才终于制伏它。
徐知遥就趴在窗前抽香烟,抽完一根又一根,抽到最后他都有点犯恶心。
恰在这时,室友们下课回来了,其中一个室友帮徐知遥带回了上一次的专业课作业。他把作业拍在徐知遥桌上,“遥哥,上次作业老师留的最后一题,全系只有你一个人做对了。”
室友说这话时的心情有那么一丢丢酸爽。在入学之前,谁不是自己高中的尖子生呢?到了大学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曾经他们是备受学渣仰望的存在,现在,他们摇身一变成为学渣仰望别人了。
室友自我安慰:不是他们不好,而是对方太变态。
“嗯。”徐知遥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他一手夹着烟,眼睛还望着窗外。今天下了一场秋雨,外面葱茏的古木被水洗过,愈发苍翠。树木那边是高楼,以及络绎不绝骑自行车经过的学生。
大家看起来都很匆忙,只有他,闲得蛋疼。
室友见徐知遥反应那么平淡,凑过来问,“你不高兴吗?”
“高兴什么?”徐知遥转过头,像模像样地吐了个烟圈,“那道题太难了,老师调戏你们呢。”
室友感觉牙痒痒:“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老师虽然没点名,但是他记得你,知道你没来,扣了你的平时分。”
徐知遥有点无语。他总共没上过多少课,但是专业课老师几乎都记住了他。有的老师比较宽容,他不去,老师也不和他一般见识。有的老师就比较严格了,扣起分来绝不手软。
他又看向窗外,室友好奇问道:“你是不是想家了?”
他们宿舍的窗户,正对着南方,那是t市的方向。
徐知遥摇了一下头,突然又叹气,“没什么,就是觉得生活挺没意思的。”
室友觉得徐知遥可能距离大彻大悟遁入空门也不远了。不是他夸张啊,数学是最接近哲学的一个学科,聪明绝顶的人很容易把人生看透,然后就……
下午,徐知遥去了趟t市。他不想回家,也不敢去找陆笙,独自一人在他长大的城市兜来转去的,后来不知怎的,就去了树青业余体校。
门卫老大爷还没退休,徐知遥给他留下一兜水果,然后老大爷告诉他,卫校长和丁主任出门去电台做访谈了,要和听众们聊一聊陆笙在树青体校的光辉岁月。
徐知遥便去了网球场。今天并非周末,网球场上很空旷,没人。他坐在球场边的大树下,恍惚看到了昔日他和陆笙练球的身影。
那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反抗过,犹豫过,却未曾逃离。
直到此刻,他甚至在怀恋,怀恋那样一段日子。
徐知遥看着满地夕阳,突然有些唏嘘。
都道是时光无情,实际时间是最有情意的,且它的情意从不掺假。你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你的痛苦与快乐,都被时间一笔一划地记录着,不紧不慢,温情脉脉,直到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它把这一切毫无保留地回馈给你。
此时,站在时间的这一头,蓦然回首,会更加清晰地看清那段时光的真正面目。
他以为他的坚持只为一人,然而将近七年的时光,犹如刻刀一般,雕刻的远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世界。
只不过那人刚好站在那世界的中央。
我们总是以为理想的世界虚无而遥远,实际大多时候,它是触手可及的。
——你的心在哪里,你的梦就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