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在三年前,甜汉闭关清修、为最后的“飞升”做准备,云起被古天老祖指定为新一位仙山众修之首。云起第一次代表仙山到望仙城中办事,正是各村寨向望仙城交纳岁供之时,他来取城廓进献给仙山的供奉之物。
云起刚刚成为仙山众修之首,心情很兴奋、做事也很尽责,他提前一天就下山进城了,恰好撞见洪天城主责罚几位妖族的族长。洪天的态度十分恶劣、手段异常残忍,仅仅是认为对方的态度还不够恭谨,就命人将几位妖族首领鞭笞得遍体鳞伤。
痛呼哀嚎之声十分凄惨,在场众人却没有一个敢开口求情的。云起很生气,妖族虽然为望仙之地的奴仆,但也是重要的劳作者,每年都向仙山奉上大批供养物资,受罚的几位妖族首领其实也没有什么过错,洪天城主太过分了。
于是云起现身阻止了洪天,并当众将这位城主喝斥了一番。围观众人都有些傻眼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事,受喝斥的竟是代表仙山统治望仙之地的洪天城主。洪天也有点懵了,好一阵子没反应过来,竟然忘了立刻认错道歉,这让云起更加生气,于是口气更加严厉。
等洪天城主回过神来,这才向云起认错,并表示今后一定听从教诲、不再做这样的事情。
云起的心思缜密,当时就觉得洪天城主的反应有些奇怪。洪天并不怕他,遭受他喝斥时感觉很意外,没有在第一时间致歉,后来虽然服软认错了。但很显然是装出来的态度,并非发自真心,眼神深处甚至隐约还有一丝嘲意。
照说洪天挨了喝斥心里不服气,表面上却不得不道歉,有这种反应也很正常。但以两人之间的地位。洪天无意中流露出的底气就不正常了。洪天是四境修士,而云起是五境修士;洪天虽是望仙城主,但云起可是仙山众修之首啊。
望仙城主也是受仙山的委派统治望仙之地,对待仙山众修之首态度,却缺乏真正的恭谨,更像是一种表面上的敷衍。云起就多了个心眼。第二日从城主府离去之后,他听到了一段密谈——
一位贴身仆从对洪天嘀咕道:“城主大人,那云起仙长来自仙山,说话却不向着您,居然当众维护那些低贱的妖族。实在是太不给您的面子!……难道是仙山上有仙长对您不满吗?”
洪天城主冷哼道:“那云起刚刚成为仙山众修之首,有点忘乎所以了,不把我这位城主放在眼里,甚至想拿我当众立威呢!……他还不知自己大祸临头,就快死的人了,本城主跟他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那位奴仆显然不知内情,没不禁纳闷的追问道:“城主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可是刚刚成为仙山众修之首。又怎会大祸临头呢?”
洪天也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掩饰道:“我咒他行不行?修为精进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番谈话。原本云起不可能听见,但他使用了耳环法宝。洪天的修为不如他,就算说话时以神识拢音、距离也足够远,仍然没有阻止云起暗中的窥听。云起当时吃了一惊,事后越想越是惊疑不定,便从此留心。
云起开始暗中调查洪天。想搞明白洪天为何会私下说那番话?很多事情在这望仙之地并不难查,洪天出生于城东三百里外的一个村寨。族人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这在很多原始部族中也是正常情况,确实有很多孩子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就连他们的母亲都说不清。
但不正常的是,洪天的母亲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而且村寨中的人从不敢冲撞其母,据说是有仙山上的某位仙长特意关照其家,所以谁也不敢得罪她。至于是哪位仙长,却没人说得清,反正大家的态度恭谨小心便是。
仙山众修也出身于人间,偶尔去关照原先亲近之人,也不算什么意外之事,其他修士也不会去关心这种闲事。令云起感到纳闷的是,他也查不出那位仙长是谁,仙山众修的来历都有清楚,没有人与这个村寨以及这对母子有关。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洪天已四十有余,其母早已不在世。可是按当年那位仙长出现在村寨的那段时间,根据云起暗中查证,当时的仙山众修就没人下过山。仙山众修一般都是常年清修,也很少下山。用排除法,只有一个人的行踪不明,那就是古天老祖。
云起竟然从洪天联想到古天老祖头上,连他自己都为这个想法感到吃惊,却又忍不住做出各种推测,最有可能的便是——洪天是古天之子,知晓仙山上他人所不知的隐秘。
虽然云起在内心中也认为,自己对老祖有猜疑很不应该,但平时还是留意去观察各种线索。古天老祖在仙山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仙山众修对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质疑,但只要云起有了疑忌之心,便不难发现很多蛛丝马迹……
虎娃摆手道:“道友不必再说了,我已明白。其实那古天老祖的掩饰手段并不高明,但在这封闭的小世界中,以他的身份地位也不需要掩饰得有多好,有心探查便不难发现疑点,难得的是您这样的有心人。……你能把那耳环给我看看吗?”
云起摘下耳环递了过来。虎娃接在手心掂了掂,又凝神感应一番,点头赞道:“你的炼器手法很是独特,用的心思也当真巧妙!”却没有将耳环还回去,又问道,“方才道友自称醉心于炼器之道,那么能否让我见识一番平日所炼的器物?”
其实想印证云起那番话的真假很简单,古天老祖与洪天的关系虎娃已知晓,接下来就要看看云起是否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醉心于炼器。虎娃虽能感应到云起的情绪没有伪饰之意,但对这名修士的经历却很好奇。
云起将虎娃带到了自己平日的清修洞府中,虎娃的眼神也不禁微微一亮。法宝他见得多了,就连神器都有一堆,但还没见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法器。喝水的杯子,吃饭的碗、盘、勺、箸,煮东西用的罐子,甚至平时坐的凳子都被炼成了法宝。
好像平时能想到的东西、顺手能用到的东西,都被这位云起仙长拿来做炼器的尝试了。虎娃拿起两只杯子道:“这只杯子,是普通的竹筒所制,却被你炼化成青玉一般。其材质并非通常的天材地宝,你用的也不是一般的炼器功夫啊。
还有这只杯子,看着像木杯,其实却是陶杯,你是用纯净的澄泥炼化。所选的泥土虽净,却非天材地宝,你应采炼了天地间的物性精华,这对炼器手段以及采炼物性的领悟要求极高,不是古天教你的吧?”
云起谦虚道:“在这仙山之中,除了潜心修炼并无余事,炼器是我唯一的闲暇爱好,这些小手法,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让彭铿氏大人见笑了!”话虽说得谦虚,但语气中也难掩得意。
虎娃在一个树桩炼化的“宝凳”上坐了下来,看了看面前“宝案”上放的一盏“宝灯”,又看着手中的“宝杯”,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紫金葫芦,那其实也是用普通的葫芦炼成的法宝。这位云起修士自悟的炼器手段以及炼器功夫,亦令虎娃非常佩服。
屋中这么多零零碎碎的法宝,大多为中品法器,还有少数下品法器与宝器。以云起的五境修为,至多只能炼制中品法器,并非不擅长此道,而是毕竟修为有限。但假以时日,他能突破大成修为甚至仙家修为,那无疑将是极为出色的炼器大宗师。
虎娃与云起聊了大半天的炼器,是越聊越起劲。云起也不再像先前那么拘束,衣襟散开了,身子也斜靠着,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双手比划着侃侃而谈,两眼直放光。云起也没想到虎娃对炼器的感悟竟如此精深,真是平生知己啊!
看着云起的样子,虎娃也笑了,与此前所见仿佛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也许眼前的修士才是真正的云起。
刚见面时,云起给虎娃留下的印象就是心思缜密、为人机警、遇大事能镇定、处惊变而从容。若没有这样的心境和气度,也不可能在炼器之道上有如此造诣,否则早就不知损毁多少器物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云起就是一个循规蹈矩之人,实际情况可能恰恰相反,看看他炼制的这些法器就知道了。望仙之地这么多修士,只有他察觉了古天老祖的可疑之处,也只有他敢去暗中调查、却能不被古天发现。为人拘谨或疏狂,有时并不能从表面印象来判断。
面前的云起是一位非常有意思的修士,此前一直困在这小世界中、生活在古天老祖的阴影下,实在太可惜了。在这望仙之地,古天和云起,从某种意义上都算是奇才!
虎娃有一枚兽牙法宝,而云起居然有一串。看上去就是常见的、挂在脖子上的饰物。望仙之地的禽兽种类不多,串上皆是仙山中特产的白面兽的牙,足有五十一枚,全部被炼化成了法宝。同一种材质打造的法器,竟有五花八门各种不同的妙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