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虎出来就给韩幽幽打了个电话,那边还没缓过劲儿来,带着浓重的鼻音道:“又干嘛啊?”
陆虎抬手顺了下头发道:“啊,你刚刚说的失恋了怎么回事儿?”
“就是失恋了,能怎么回事儿。”
“跟那个莫城北?”陆虎不想往那边想还是忍不住,他单手抄兜低头看着脚尖问道:“是不是,他跟他那个前女友什么的有关系。”
“可能吧,我跟他表白了,他说他不能辜负别人就这样。”那边越说声音越低。
陆虎听了这话更烦,随便哼了句:“行行行,别哭哭啼啼了,世上又不是这个一个男的,看你那样儿,没事儿了,我挂了。”
陆虎回头,他眉毛高高抬起,弯的像一把锋利的镰刀,眼珠瞪的贼圆,一脸的不屑。他连着当了几天乖孩子,尽量不碰触景萏的底线,她不让碰就不碰,她不让怎么就这么。
这么连着几天,景萏还奇怪他怎么了,若即若离的态度,这时候的景萏又觉得陆虎是可爱的,没那么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可是这个时候的陆虎又过于脱色,没什么特点,有时候那种蠢蠢的样子跟木头桩似的,让人看的生气。
景萏有时候踹他一脚,人也就笑笑过去了,期间陆虎母亲打来电话,劈头盖脸的骂他,陆虎也没什么反应,听那边说完了才淡淡的回了句:“嗯,行了,没事儿就挂了吧。”
景萏就坐在一旁修指甲,磨来磨去的,陆母那些话全钻进耳朵里了,景萏一只耳朵进去一只出,她没理由跟个乡下的老太太计较,那边何老爷病的愈发严重了。不管是跟何嘉懿关系差还是肖湳的冷眼,景萏倒是时不时的往那边走,何老爷从前一直对她不错。
前两次陆虎还说顺路送她去医院,景萏瞪了他一眼,陆虎潸然道:“行了,不去就不去,多大点儿事儿,你路上小心。”
他坐在沙发上并没起来的意思,双腿交叠,姿态闲适,一只手握着遥控器,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态度并没多认真。仿佛一只被冷落的宠物,尤其是这几天,表现的特别明显。
景萏心里空了一瞬,她又觉得自己态度太差,犹豫了一瞬,还是道:“我今天不回来了,住我妈家里,你自己记得吃饭。明天不是约了晟哥吃饭妈,你记得提醒一下幽幽。”
陆虎点头,目光依旧落在电视屏幕上。
景萏顿了一下,她出了口气道:“陆虎,我说话的时候你能不能看着我,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陆虎茫然回头道:“你还有话说?”
景萏翻了个白眼,嘭的一声关了门。
电视屏幕里放着军事节目,其实陆虎对电视不是太感兴趣,他也没认识多少字,有时候里面全是英语,他自己也看不懂,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尤其的喜欢看电视,倒不是能看懂多少,就是来来回回的换台,一闪一闪的觉得特别充实。
……
韩幽幽在失恋的事情里消沉了还没几天就半好了,绝大部分原因是她一直在单恋,自己跟莫城北的也差的太远,其实她多数时候是自卑的,无父无母,只有自己一个人,听多见惯了那些破裂的爱情跟婚姻,有时候是因为自己,有时候是因为家人,她有时候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这样就不会有背叛也不会被人看不起,但是难免荷尔蒙会作祟,她又极度想要别人的呵护。所以对于陆虎给她安排的相亲,韩幽幽欣然答应了,去之前还非常认真的打扮了自己一番。
她见过几次陈晟,没觉得是什么好人,说不上厌恶,她去他的场子找过几次人,每次都被无情的轰出来,只不过是人的立场地位各不相同,所有人都在做附和自己身份的事情。关键他又打扮的人模狗样的,走出去怎么也算是个人物,跟他周围的那些女人相比韩幽幽知道自己过于平凡跟普通,内心深处根本不认为这场相亲能成功,算是为自己的失恋缓缓情绪,又或者是认命了,开了个头,以后就一直这么相亲下去了。
补过第一次难免紧张跟拘束,她害怕自己去的早了尴尬,又担心晚了会被人觉得不礼貌,当然踩点儿是个极其不靠谱的概率问题,关键是陆虎也不来接她。
问了也问不着人,找了大学几个同学,别人都惊诧不已,怎么相亲呢,相亲变态多。韩幽幽并未从同学那里得到建设性的意见,她躺在床上沉思了良久,依旧没得出结论,这个时候她又想我要是有家人就好了,起码能问问家里人的意思。
她就是在这样混沌的情绪昏昏入睡,第二天早早醒来,挑了件白色的无袖背心配了条蓝色牛仔的长裙,脚上搭了双运动鞋,这样不会显得过于老成也不会过于稚嫩。
直到陆虎打来电话催她赶紧,韩幽幽才从家里往外走,嘴里又道:“哥,不是约的十二点吗?现在还早吧。难道我表坏了?”
陆虎在那边道:“没坏,我提醒提醒你,路上堵车。”
“好好好,不过你也赶紧过来啊,我一个人不还意思。”
陆虎摁了电话嗤了声,还没定神,有人忽然从他背后撞了一下,何承诺手里端着个飞机道:“哈哈,打倒怪兽了!”
飞机的材料是金属,螺旋桨一下扎在人背上,小孩子又不知道轻重,那么一撞,就是一个大男人也疼的冒眼泪。陆虎那火气一下冲到了脑门上,可他总不能跟个小孩子计较,冷脸摆了手道:“行了,一边玩儿去。”
何承诺不走,抓着他道:“你不能陪我玩儿吗?”
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陆虎往那边瞥了一眼,门紧紧的关着,景萏在里面洗澡。
昨天景萏回去了一趟就把何承诺带回来了。这小朋友养了一段时间不错,脸上已经渐渐鼓起来,大眼睛也圆溜溜的。
再加上他本来就长得像景萏,陆虎这种人爱屋及乌,即便是别人的孩子也极其喜欢。可是还没呆半天,他就开始烦了。
小男孩儿端着他的玩具到处跑,自己已经被他当成了“怪物”,一会儿要砸一下,一会儿踩一脚,要么还得背着他在房间里跑,刚刚何承诺还说是要骑大马,陆虎心想,我亲儿子都得考虑考虑,你还是拉倒吧。
于是陆虎就翻脸不干了,何承诺回头就去找他妈了,景萏说了几句儿子的不是,最后还不忘说几句陆虎。
等景萏做自己的事儿了,何承诺对自己的态度更差,他真是忍着脾气,不然,真是想给这孩子一巴掌。只是陆虎再冲动,也不会跟个孩子计较,没意思。然而他却想到了另一层面,从前他见何承诺,这小朋友都十分的乖顺,虽然不叫自己叔叔也是天真可爱的紧,这两次是越来越不行了,吆五喝六的,动不动就拿小拳头砸自己。归根结底,是景萏。
她从始至终都把自己当成了情人,从头到尾都在要求自己,什么时候都是他的不对。他承认自己是有短处,出身不好,说话也不行,放在他们那群少爷小姐里,自己就是个大老粗,陆虎在改,他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够好了,并且决定一点一点的改了,可惜他最近觉得自己十分的蠢,何嘉懿时不时的会告诉自己一些关于景萏跟莫城北的过去。
何嘉懿说:“你别想了,她都不会喜欢我,怎么会喜欢你呢?我以前那么爱她,不管我妈说什么就是要娶她,看看现在,我们见面跟仇人似的。用力过猛了会闪到腰,爱的越深就摔的越碎,陆虎其实你也挺可怜的。”
陆虎觉得这人就他妈一神经病,然而他的话还是让自己半信半疑。
最近景萏空闲,闲下来总是在拉大提琴,他记得一次不小心弄脏了她的琴盒她的态度有多差。现在想来,那个莫城北不是也会拉大提琴吗?幽幽还给他修过。
疑心生暗鬼。
陆虎越来越觉得何嘉懿没说谎,愈发觉得自己的努力都是白费,长久的束缚让他心里极其不顺,对待何曾诺也不如从前有耐心。
拉了脸道:“一边儿去!”
何承诺被唬住了,愣了半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景萏卷着头发从浴室出来道:“怎么了这是?”
何承诺抬起肉嘟嘟的小手指着陆虎控诉:“他吓我。”
景萏还没张嘴,陆虎抬起额头冲她翻了个白眼,铁青着脸回了房间。
景萏哄了许久何承诺他才停了哭声。
就因为这点儿小矛盾,景萏心里不舒服,陆虎更别扭。几人往酒店赶的时候陆虎一直在给韩幽幽打电话。
景萏让他开车小心点儿,陆虎没听见似的。
到了地方,陆虎停好车下去,嘭的一声摔上了门,也没等他俩更别说帮她抱孩子了,简直换了个人一般。
韩幽幽已经到了,站在大厅门口,见人来了就打招呼。完了又同陆虎小声道:“哥,我特别紧张。”
陆虎双手插兜道:“紧张什么紧张,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的,谁他妈比谁高一等。”
韩幽幽赶紧点头赞同:“你说的对,可我还是紧张。”
“怂死你!”
景萏抱着孩子走的慢,也没搭腔,只是陆虎那话钻到耳朵里极其不舒服,只是他平常那样说话习惯了,景萏没多心。
……
陈晟今天来的早,依旧是惯常打扮,彼此打了个招呼,韩幽幽今天不知怎么的,一见到人就脸红,声音小如蚊虫哼哼,她紧紧的跟着陆虎,最后专门挑了个离陈晟远的地方坐下了。
对方似乎窥探出了她的紧张,从头到尾也没提相亲这回事儿,几人只是高高兴兴的吃了个便饭。
酒足饭饱,景萏同陆虎先出去了,就剩下了俩人。
桌上一派狼藉,韩幽幽隔了老远看着对面的陈晟,你心里扑通扑通的打鼓,这会儿真跟上刑场似的说不上话来。
还是陈晟先开的口,对方问说:“你现在做什么工作的?”
韩幽幽双手紧紧的抓着裙子道:“我现在做内容的,本来学的法律。”
“我听景萏说你之前在拍卖行?”
“啊。”韩幽幽的手松了一下,心里凉了一寸回道:“我就是瞎做,不适合,所以转行了。”
“现在做哪一方面的?”
“在一家保险公司。”
对方道:“你可以适当学习学习策划。”
韩幽幽说:“我才工作了没多久,不过有人带我。”
“那就好。”对方默了默又问道:“你们十一放假吗?”
“放,还比一般的公司多一天,几年又连着周末,我们能放十天。”韩幽幽又问道:“你们那儿不放假吗?”
“我们也有假期,这样我们的时间正好重合,什么也不耽误,那就十一结婚吧。”
韩幽幽本来才放松点儿,谁知道他平地炸了一声雷,她本来觉得自己脸还挺厚的,被他这么一说,脸颊刷的一下烧红了,半天不知道回应什么。
陈晟在那边道:“你要是没意见,就这样定了。”他笑笑,“你是不是看见我特别紧张,那我先走,你放轻松点儿。”
韩幽幽不知道怎么送走他的,她的脸呼呼的烧了许久,觉得一切不可思议又莫名悸动。
陆虎打来电话问怎么样了,韩幽幽回了句不知道。
“泡汤了?”
“没,他说十一结婚。”
“没几个月了,那你准备准备结吧。”
韩幽幽张口结舌,捂着滚烫的额头道:“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陆虎道:“不知道正常,我跟你婶儿说一声,让她料理料理,你等着结婚不就好了。”
韩幽幽:“……”
陆虎挂了电话,继续换台,景萏问了句:“怎么样了?”
“十一结婚。”
“不是说俩人不熟吗?见一面就定了,这么快?”
陆虎一脸平静的看着她:“快吗?我们那儿见一次结婚的多了去了,合适就结,攒着干嘛。”
“你今天怎么了?说话跟吃了炮仗一样。”
“我能怎么了,都不是事儿。”他抬手把遥控扔在沙发上起身。
景萏呵了句:“你又怎么了?”
“没事儿干睡觉啊,这也不对了?”
景萏抿了下唇,没好气道:“爱干嘛干嘛,我才不管你!”
……
陆虎这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晚上睡白天睡的,脑袋发胀,陆虎这一觉睡的极其不舒服,房间干燥,嗓子也冒烟儿。
他推门出来,客厅一片黑暗,他啪的一声开了灯,明亮的光刺的眼睛疼,陆虎缩了一下脑袋。他慢慢适应了光亮去饮水机倒水,摁了半天也没留下一滴来,再瞧才发现桶是空的。他啪的一巴掌拍在上面咒了声艹,只能去厨房开了一副自来水喝。
饥渴难耐,开水又烫嘴,陆虎舌头烫的不轻。他狼狈的在厨房里折腾了一通,最后烦躁的去了客厅。
景萏回来的时候,陆虎在哪儿吸烟,呛人的烟味儿四处弥散,桌上扔了俩苹果核。
景萏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道:“你干嘛啊,把家里弄的这么味儿。”
何承诺道:“吸烟不好啊。”
陆虎回头看了他俩一眼,伸手在烟灰缸摁灭了烟头。
景萏道:“你一直睡觉,我没喊你,给你打包了一份面。”她进了厨房,把面条放在碗里拌了拌又放了些调味料,添了双筷子给他端了出来。何承诺也吵着要吃,景萏道:“你不是刚刚吃饱了吗?”
何承诺道:“又饿了。”
景萏便给他拿了个小勺子。
陆虎看见面条也没表现并没多高兴,他把里面的海带全拨到了一边,刚要动筷子,何承诺用小勺子摁住了面条道:“你不准吃这个。”
陆虎夹菜,何承诺又摁住了道:“你也别吃这个。”
景萏过去道:“诺诺,你干嘛呢,不准胡闹。”
“没有胡闹,这是妈妈买的,他还吃,还住在这里,怎么一直住在这里。大老虎,你没家吗?”
景萏拉了何承诺道:“不准没礼貌,这本来就是给叔叔买的。”
“为什么要妈妈买,不是说大人都要独立的吗?”
景萏不知如何作答,她瞧了眼陆虎铁青着脸,拉着何承诺的小手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叔叔对你这么好。”
“我还小,不懂事很正常啊。”
景萏牵着他往卧室走,转移话题道:“刚刚不是吵着困吗?睡觉吧。”
陆虎看着那碗面,泡了许久已经没什么汤水了,他拿着筷子搅了两下,肥肥腻腻的几块肉,几片菜叶,还有他不喜欢吃的,他搅了两下尝了尝,醋放多了,酸的呛喉咙。陆虎饥肠辘辘却毫无胃口,他放下筷子,去厨房煮了三包方面,荷包了两颗鸡蛋,就着放了点儿调料,三两口吃完,锅碗随便放在那儿又去了卧室睡觉。
景萏把儿子哄的睡着才出来,客厅没人,茶几上那碗面动都没动。她的心情就跟那碗跑久了的面似的,完全成了坨,她过去敲了敲次卧的门。
“进来!没睡。”
房间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台灯,陆虎靠在床头抽烟。
景萏刚进来去就皱眉,她关上门道:“你少抽两口行不行。”
他抬起手在烟灰缸磕了磕烟灰,“闻不了出去。”
“你最近怎么了?”
陆虎夹着烟往嘴里塞,他轻轻的吸了一口,白色的烟气从嘴里喷出来,“我明天回老家。”
“几点走?”
“还没定。”
“要不要我帮你收拾东西?”
他扬了下巴道:“不用,你过去睡觉吧。”
明显抗拒疏离的味道,景萏多问了句:“怎么没把面条吃了?”
“全是我不喜欢吃的菜,就煮了泡面。”
“走了。”
他吸完了一根烟,又叼了一根点燃,回说:“把门带上。”
景萏顿了一下,她是在看不顺眼陆虎这副模样,过去薅了他嘴里的烟道:“别吸了!”
陆虎又从烟盒抽了一根,还没来得及往嘴里送,景萏已经给他掰断了。陆虎保持着姿势笑,他抬头眯着眼睛,现场的睫毛投下两排阴影,“景萏,我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的。”
“我对你好,你冷言冷语,我听你的话离的远了点儿。你、我。”他抬着胳膊在两个人之间划拉,有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耸肩笑了笑,摇头道:“算了,你出去吧。”
景萏以为陆虎因为诺诺不高兴,便说:“你这么大了能不能成熟点儿,我儿子他只有几岁大。”
“我怎么可能跟那小孩儿闹脾气,景萏,你真的不知道还是装傻。”他歪着脑袋看她,“你对我什么态度,就这说离婚吧,你说了多少次了,都是没头没尾。”
景萏道:“你知道现在爷爷生病了,我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婚,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