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顾清临的话后,段恒毅微微拧了拧眉,心中便觉得自己实在像是一个十足的恶人,他只希望他这话说出口后不会惹恼了顾清临。
“明日不可,明日我要随陛下去出宫郊游。顾清临不会分身术,自是不可一东一西而行。”
言语不算十分严肃的说完这些话后,段恒毅便又像是安抚一样紧随其后说了一句。
“你放心,这两日腾出空来便会尽快安排你回府,届时……还望清临兄多加保密。”
“看来段兄还当真是圣眷正浓呢!不知你在轩帝身边潜伏这么长时间可曾调查到什么没有,又与城南一案有何关联?”
听到耳中后,段恒毅自动忽略了顾清临话语中的讥讽戏谑之意。
而顾清临这句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段恒毅还是很快便明白他究竟问的为何。
只是如今的他和顾清临之间,似是还没有互相信任到可以交换秘密的地步。
虽然他可以确定现在的顾清临并无害他之心,可顾清临心中藏有秘密也并未向他吐露,于这件非同一般的事情上他并不打算对顾清临吐露实情。
这并不是说他不信任顾清临,而是这件事上他知道的越少越好,以免受到牵连,否则若是顾清临因此事遇到什么意外,他才是心中难安。
“呵呵,清临兄多虑了,承办城南一案不过是我为了在朝中站稳脚跟想要立威罢了!”
思量须臾后,段恒毅便避重就轻地回了一句。
“呵呵,你倒当真是好手段,不过短短半年时间里便在金陵中混的风生水起,实在是让顾某不得不佩服!”
顾清临并没有再纠缠究竟哪一日才能回府之事,转而开始揶揄起段恒毅来。
“能如此快地在众人眼前崭露头角,还是要托清临兄的福才是。若非清临兄本就是聪慧之人又不乏谋略,就算段某想要有所作为也不得不选择迂回婉转的方式。”
这话看似透着阿谀奉承,但却是出自段恒毅的真心。
倘若顾清临像是顾从云那样墨守成规之人,抑或是一个痴愚之人,那么他若是做了任何变动,便早已经暴露无疑。
沉默了良久后,就在马车要走近营帐时,段恒毅才听到顾清临叹息着道了一句。
“事在人为罢了!”
段恒毅不知道顾清临是在感慨自己,还是他顾清临本身,不过这话这是不错的。
成或败、好与坏,全然都是事在而人为,休言万般皆是命!
站在营帐前,依稀能透过或稀疏或茂密的林间看见来时的路,那条路上的火光仍旧不时跳动着,而让段恒毅意外的是他的营长前竟半个人影都没有。
且让他颇为意外的是,河堤那里虽然有盈盈跳动的火光,却是半点声音也没有,整个营帐周围都是静悄悄的。
然而这种寂静却不是深夜之时透出来祥和的静谧,而是带着一种说上来的古怪沉寂,就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般。
本以为想要避人耳目的把顾清临安置在营帐里要费上一番功夫,却不想营帐附近的守卫远比他午后进宫时要稀松得多。
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那位致果校尉大人都能命人给他这个迟归人留灯,便理应知道他今夜会回来……
如今营帐周围却半个人影都见不到,他实在想不出河堤上到底是出了什么重大的意外才会如此。
“清临兄先营帐中歇息吧,我去渡口河堤上看看情况如何。”
匆匆地交代了一句后,段恒毅便一手提灯脚下匆忙地奔着河堤的方向走了过去。
尚且坐在马车上没下来的顾清临见到段恒毅这副火急火燎的模样,也并未言语,只是微微抬头朝中河堤的方向看了一眼。
“呵,还真是毫无防备之心呐!”
顾清临口中意味不明地感叹一声后,便缓缓地步下马车。
他并未急着走进营帐里,而是就站在马车前仰头看着皎月繁星点缀的夜空有些出神。
已经是盛夏之时,蚊蝇自是不少,更何况这本就身处丛林之中的营帐附近,又有河堤口散发出来的鱼虾酸腐味,蚊蝇比往常多了不知几倍。
本看着皎月繁星心生感慨的顾清临,尚且来不及整理心中翻飞的思绪,便被飞扑上来恼人的蚊蝇搅得半点心境也无。
“腌臜恼人的畜生!”
顾清临口中恨恨地咒骂一句,便边跳起脚来边挥舞着手驱赶着蚊蝇,飞快地钻进了营帐中。
而这时已经快要赶到河堤上的段恒毅,听到那些忙碌在河堤上的身影正在低语说着什么,然而他们交谈的声音压得太低,即使他会妙音之法也闻不得一二。
且在那些晃动得身影当中,他并没有发现那位致果校尉的身影。
他不在此,那位致果校尉便是职位最高之人,且理应为代主事之人。
众多羽林卫大晚上的仍旧在河堤上忙碌着,一定是得了致果校尉的命令才会如此,可他这个发号施令的人却又不在这……
着实是让他一头雾水。
脚下缠绊的杂草枝蔓和坑洼不平的草地似是都变成了阻碍,段恒毅心惊的同时又不禁有些恼火起来。
但他又必须谨记方才顾清临的那句提醒。
处事淡然不能急躁,否则便有违顾清临的本性。
正值真假顾清临一事了结之时,他万万不能在此时露出丝毫的破绽。
段恒毅不断地在心中告诫自己,一边稍稍放缓了脚步,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慢慢靠近。
“不知这里发生了何事,还要劳动诸位大人是夜也不能安歇。”
一句带着些许调侃的话语轻松地从他口中吐出,且他也迈着轻缓的步伐走出了林间小路来到了河堤的土坝上。
白日里挖出的那些骸骨已经被白布遮盖起来,并排摆成了长长的一排,乍一看上去非常的令人心惊,也让人心中不由地感到一丝恐惧。
然而最让他感到有些刺目的,还是并排摆在沙坑旁的六个木箱子。
箱盖大敞的箱子里装满了黄白之物,金灿灿的元宝和熠熠生辉的银锭子在火光的映衬下,散发着夺人心魄的光芒。
那光芒直接照进了心里,似是一根锋利的箭矢一般。
静静的夜风拂过,却并没有人回答段恒毅的话。
他们只是一脸凝重且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渐渐走近的“顾清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