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叶婉茹自知晓了“顾清临”真实身份后,第一次对这个名字有了一种抵触的情绪,且听着耳边响起的左一句“顾大人”右一句“顾大人”,她下意识地便握紧了段恒毅的手。
甚至这会儿的她已经顾不得害羞,只满心关心着身边人的情绪。
然而让她稍感意外且安心的是,身边的恒毅似是对这种称呼并不抵触,且也颇有些乐在其中的意味……
略一思忖,又见到段恒毅眼角眉梢都带着的得意笑容,叶婉茹便知道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对上那位姑娘带笑的眼,她便只觉面皮发热。
“你松开……”
挣了几下也没挣开那只大手,叶婉茹不禁小声地祈求起来,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且那位刚才出言打趣的姑娘目光始终流转在她身上,这让她越发地有些无地自容。
知晓叶婉茹的心事,且也知道她是个面薄之人,段恒毅虽心下有些惋惜,但却舍不得当真让她难堪,只口中喟叹一声后便松开了手。
“你呀!”
松开了叶婉茹的手以后,段恒毅只抬胳膊轻轻撞了叶婉茹的手臂一下,并没有太过亲密的举动,转而看了一眼立在道边的那位姑娘。
“丽娘在此逗留,怕不是专门在此等着看本官心上人的吧?”
那位名唤丽娘的女子看着不过与段恒毅年岁相仿的模样,言行举止间可见亦能看出几分大家闺秀之风,但言谈间却又不似那般忸怩文弱,反而多了几分似是男子的爽朗。
“大人哪里话,丽娘我又不是能掐会算的半仙儿,不过是知晓今日大人会经此地,才想着见大人您一面。”
段恒毅听了这话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微微拧了下眉头后,便看着丽娘。
反而是站在段恒毅身旁的叶婉茹心下有些吃味起来,她虽然知道恒毅在外自是不会拈花惹草来烦自己,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无论是恒毅还是顾清临的相貌,都是十分出挑的。
且如今恒毅顶着“顾清临”的身份,言行举止间带上的不仅仅是从前他自己的习性,更有顾清临的放荡不羁。
本就是两个极端的人,如今气质合在一处,倒是多了几分亦正亦邪的魅惑来。本就是风度翩翩之人,又救得她们于水火之中,会生出依赖甚至是倾慕之心,并不奇怪……
因知晓段恒毅的本性如何,且也知道这些姑娘在此前遭了大罪,叶婉茹虽心下吃味,但却并未表现在脸上,只静静地立在那里等着丽娘口中的下文。
“大人您不嫌弃我们……给了我们这一处安身立命之所,我等感激不尽。当牛做马来报答的话就不说了,大人的家世我们已经了解,也知道大人您跟前自是不缺当牛做马之人。”
先前脸上带着笑容的丽娘说着话,便眼见着眼眶发红,似是带着隐忍的恨意,却又有些唏嘘的庆幸在其中。
只那眼眶也只是微微泛红了些许,却并未见她流泪,“只盼日后大人但凡有能用得到我等的地方,但凭您吩咐。”
丽娘似是有些欲言又止,且眼中目光看向叶婉茹时已经不自觉地便带上了些许的艳羡。
段恒毅把丽娘眼中的目光看得清明,又想到丽娘的身世和后来的遭遇,便自是对丽娘未说出口的话有了几分猜测,然而他却是又装作不知。
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丽娘,段恒毅脸上又带着那惯有的似笑非笑模样,“日后倘若当真有事寻你帮忙,某自是不会客气,这回你可以安心了。”
抬脚向前走了两步时,段恒毅又停下脚步转回身看了一眼丽娘,“已经到了晌午你还回家去吗?我记得你家的小哥儿不过才三岁,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你倒是心宽。”
打趣了一句后,段恒毅这才宽慰起丽娘来,且他话语声并不低,与其说是在给丽娘宽心,不如说是在说给那些停在路边的人听。
“你放心,明日便有泥瓦工进小渔港,你们想要搭建鸡舍鸭舍还是盖粮仓都可以去刘海柱家登记,会挨家挨户给你们搭建的。”
“要是桑树苗还不够,也都上报到刘海柱那,会有人处置的。”
说这些话时,段恒毅的态度并没有刻意放缓,像是没有把丽娘当作女子一般,反而在不知不觉间带上了几分军中时的硬朗。
看到段恒毅这副模样却说着像是家长里短的话,叶婉茹感到新奇无比,且也因他知晓这些琐事而感到又一丝隐晦的骄傲之心。
原来她所倾慕之人,不仅上马能战,下马能文,就连这些平日里不会在意的小事,他处理起来都能信手拈来……
如今的小渔港组成颇有些奇特,在金陵内外十里八乡中都可以说是一处特别的存在。
这里的原住民早在范家兄弟在此横行时,便被驱逐出村,且有些性格刚烈的,便早已经惨遭毒手……
如今落脚小渔港中的居民,有过半是从地窖中解救出来的人,又有一小部分人是段恒毅派人寻回的原住民,其余的二三十户则是外乡流浪过来的人。
之所以会想到将这些人安置在小渔港,不仅仅是因为段恒毅不想小渔港这块地界就此败落,更是因为这些人皆是命苦之人。
这些人放在一处,自是不会低看谁一眼,不过都是吃不饱饭的泥腿子,有了一处安身立命之处已经是心怀感激。
且这些百姓淳朴,每日里大都想着如何挣得银钱,没有人有心思去说三道四,更让段恒毅看重的是,这些人中有大多数人都打着光棍,与他年岁相当没娶媳妇的人便有三十人之多。
若是日后这些人中有能看对眼的,也不妨是好事一桩。
当然这个考量他自是不会说给叶婉茹听,且丽娘的欲言又止他猜测也大致与此有关。
这丽娘家里从前是开绣房的,被掳也是在去一户大人府上送绣服的路上……丽娘绣得一手好绣品,方才他看丽娘欲言又止地看着婉儿,先前又说了那样打趣地话,怕是丽娘想送他们一幅绣品作为谢礼。
这一点上他虽然不在意,但却猜不准婉儿是否在意……且现下距离他们大婚之日更是遥遥无期。
叶婉茹和段恒毅走在通往渡口处营帐的路上,心中仍旧为方才那般模样的段恒毅而有些感到新奇,“如今的你当真与从前大不相同,有时候我都会不禁产生怀疑,从前的你展露出来的当真是……”
“那婉儿更喜爱从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段恒毅笑着追问一声。
“你……真是不知羞!”